“可是,知青啊……”姜宁很不赞同的看着沈静芝,“哪怕我平日里都住在城里,难得才回一趟乡下,也听说过不少知青抛妻弃子的传闻。现在你不反对你堂姐跟知青谈对象,你就不怕,日后你堂姐被那小子坑了,落得个凄惨下场?”
讲真,说不怕,那是假的。
要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数以千万计的知青之中,出些败类,在所难免。
远的不说,就拿沈静芝的堂姑沈雅萍来说,她就被她的知青丈夫杜元伟坑了——杜元伟为了摆脱乡下的妻儿,不惜祭出诈死的贱招,暗搓搓的死遁了——现如今她不得不怀着对“亡夫”的深深眷恋,独自抚养年幼的孩子,她的处境确实挺惨的。
由此可见,某些知青确实挺坑人的。
但,一码归一码,不能够因为一些败类,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将那些败类的错误放大成整个知青群体的普遍现象,因此否定整个知青群体。
“知青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其实说到底,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嘛,自然有好人,也有坏人。孰好孰坏,这就需要一个鉴别的过程。
“虽说我堂姐在跟那小子谈对象,但他们俩至今都没有过明路,应该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不是所有的对象都能够谈成的,说不定他们俩谈着谈着,就谈不下去了,一拍两散,他们俩省心,家里人也省心。退一步讲,就算他们俩谈成了,决定结婚,但婚姻大事,怎么着也得要知会家里人一声不是?到时候,家里人必定会设法去查那小子的底细,鉴别那小子的成色。要是那小子是个好的,自然万事大吉;要是那小子是个混账玩意儿,家里人怎么可能同意我堂姐跟他结婚?”
说到最后,沈静芝语气轻松的做出总结陈词:“总而言之,有家里人替我堂姐把关,我堂姐基本上是不可能被坑到的。”
对于沈静芝这番过于自信的言论,姜宁内心深处相当的不认同。
姜宁有心要反驳几句,泼泼冷水,让沈静芝清醒清醒,但他生怕说得太重,沈静芝听了会不高兴,于是他略一沉吟,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转而说道:“那个,调查别人的底细,这可是我和我的小朋友们的拿手绝活。要不这样,调查那小子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闻言,沈静芝眼睛一亮,大为动心,下意识的就想要答应,但考虑过后,她最终还是决定婉拒姜宁的这一提议。
原因很简单,过去的几天里,沈静芝已经麻烦姜宁和他的小朋友们打听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短时间内,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们打听事情了。
“我在跃进大队有熟人,那小子的底细,我直接找熟人打听就行了,就不麻烦你们啦。”顿了顿,沈静芝略显生硬的转换了话题,“阿宁,我听说,你中考考得很好,考上了桃源中学?”
姜宁顿时嘴角一弯,下意识的挺起小胸脯,明明心里很得意,嘴上却矜持的回答:“其实,我的平时成绩一般般啦。在中考成绩出来之前,我也没想到,自己能够考上桃源中学。嘿嘿,超常发挥,纯属超常发挥啦。”
“不管怎么说,都要恭喜你啊!”沈静芝说着,就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支黑色钢笔,“上回我去黑市,看到一位老大爷在变卖钢笔,就凑过去瞧了瞧,发现钢笔虽然是旧的,做工却很精致,是个好物件,就买了下来。喏,就是我手上这一支。现在,我就把它作为升学礼物送给你,你可千万不要嫌弃它是个二手货,就不肯收下啊!”
说罢,沈静芝就将那支钢笔递到了姜宁手边,一脸真挚的看着他。
姜宁迟疑片刻,便麻溜的接过沈静芝手里的钢笔,乐呵呵的道谢。
还真别说,这支钢笔看着不起眼,但它的的确确是个好物件!
姜宁仔细把玩,爱不释手的同时,心情有些忐忑:“这么好的钢笔,你买它的时候,没少花钱吧?”
“放心,没花钱,一分钱都没花,你就安安心心的收下吧!”沈静芝笑吟吟的说道,“这支钢笔,是我拿两只野兔换回来的。而那两只野兔呢,都是前几天,我回乡下的时候,从山上猎下来的,没花一分钱本钱。”
其实,这支钢笔,无需两只野兔,只需一只野兔就可以换回来了。
只不过,那一天,眼见那位老大爷面容清瘦,气质儒雅,颇有长者之风,却蹲在黑市的一角,脸色灰败,神色郁郁,莫名的,沈静芝鼻子有些发酸,便多给了他一只野兔。
沉默片刻,沈静芝突然开口问道:“你那些小朋友现在住在哪里?”
姜宁先是一怔,随即实话实说:“他们暂时还没搬家,还住在县火车站附近的废弃仓库里。”
“没搬家?”沈静芝诧异道,“不是资助了他们一千块钱么?一千块钱,买下一个院子,绰绰有余。他们完全可以换一个好环境,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那破地方,不挪窝呢?”
“一千块钱,确实是不少了,都能够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可问题是,我那些孤儿小朋友,大大小小的,加起来二十来号人呢。”说到这里,姜宁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千块钱,平摊到他们每个人的头上,也就几十块钱而已。对于无依无靠的他们来说,这几十块钱就是唯一的倚仗,得要留着应急,乃至救命的,哪里敢轻易动用,随随便便就花出去呢?正因如此,他们宁愿继续留在那个废弃仓库里苦捱,也不愿花一点点钱去租个好一点的房子。”
沈静芝秀眉微蹙,有些疑惑的说道:“你那些小朋友里面,那几个小孩子倒还罢了,确实不能够指望他们赚钱养活自己。可那些大孩子,虽说他们还没有成年,但他们应该可以找到谋生的手段,不说丰衣足食、衣食无忧,至少能够养活自己了吧?对了,他们不是在收破烂么?收破烂,这门买卖很赚钱的,他们以此为营生,不该赚不到钱啊,可他们的处境怎么还是那么糟糕,连一点应急的钱都没能够存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