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乐器坊已是人去楼空,终究不会有任何人回答她。
徐暖月崩溃地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指甲深深从砖石上抠过,留下长长的十道血痕,“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我那么喜欢你啊!!”
苏酒和萧廷琛终于赶到乐器坊。
两人沿路就听说了徐府满门被屠的事,苏酒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金时醒会杀徐暖月,所以强烈要求来乐器坊看看。
因为如果金时醒放过了暖月,那么暖月一定会来这里。
她挤进人群,果然看见了绝望的徐暖月。
她就跪倒在那里,昔日的珠圆玉润、单纯娇憨,彻底消失不见。
周身隐隐涌动的,是浓烈恨意。
“暖月!”
苏酒冲上去紧紧抱住她,“暖月!”
徐暖月抬起朦胧泪眼,瞧见是苏酒,立即嚎啕出声!
带血的纤细十指,紧紧地抓住苏酒的衣襟,泪珠子宛如连天雨水,无法自抑的地滚落!
“苏苏,苏苏啊……”少女哑声,因为悲痛欲绝,而根本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杀了我父兄,他杀了我父兄!他,他割下哥哥的头颅,又把哥哥的尸体推进水井……苏苏,我就躲在井里呀,我亲眼看着我哥哥的无头尸落水,你叫我怎么原谅他?我怎么原谅他?!苏苏,我死也不要原谅他!!”
少女哭得满脸通红,泪水与鼻涕糊在一起,鬓湿漉漉地贴在面颊上。
此时此刻,她浑身颤抖得厉害,已不在乎自己的仪态。
苏酒叫萧廷琛把乐器坊的铺门关了,亲自打来热水给徐暖月擦干净小脸。
灭门之痛,非亲身体味,否则无法品尝其中痛楚。
她没有安慰徐暖月,只是把她扶到床榻上躺了,又给她灌了个热乎乎的汤婆子塞进被褥,“暖月,先好好睡一觉吧。你太累了,必须睡一觉才行。”
徐暖月哭着,紧紧抱住苏酒,“苏苏,我要你陪我一起睡……”
苏酒又给她擦了擦眼泪,陪她一道躺进被窝。
萧廷琛推开铺门,面无表情地立在檐下。
旧院依旧繁华,只是……
世上最有道理的一个词,大约就是物是人非吧?
他拿出细烟管点燃。
暗紫描金的烟管,小指粗细,比巴掌稍长些,玲珑小巧,放在哪里都合适。
这是他排忧解难的东西,也是他最好的武器。
少年吞云吐雾,脑子里迅速盘点了一下目前的局势。
第一,宿润墨和金时醒从大齐这张棋盘上出局了,但宿润墨临走前似乎给他挖了个坑。
他猜测这个坑,是宿润墨向太子透露,他萧廷琛曾经刺杀过太子。
但他现在仍旧好好站在这里,太子没有来抓他,也就是说,太子并没有把他放到对立面。
太子,或者太子一派的人物,在观望他,也或许是在对他示好。
第二,听说陆娇仪断了一条腿。
陆娇仪干的事,墓已经全部告诉了他。
陆娇仪会对苏小酒动手,那么很可能这个假千金已经知道苏小酒的身份,这也是她下江南的目的所在。
至于断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吴嵩所为。
墓说她下的蛊虫根本就不需要解药,过两天那蛊虫自己就会死掉,她不过是吓唬吓唬陆娇仪。
但是,吴嵩竟然直接斩断了陆娇仪的右腿……
很明显,吴嵩不喜陆娇仪甚至陆国公。
凭吴嵩的本事,轻而易举就可以把蛊虫的事归到苏酒头上,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似乎保下了苏酒。
萧廷琛眯起桃花眼。
他可不可以认为,吴嵩很看好自己,所以他想借机抬举萧家?
吴嵩是太子的人,或许他希望自己能成为太子的爪牙。
爪牙……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