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
少年声音嘶哑。
苏酒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萧廷琛丢掉烟管,狠狠抓紧她的手,“我问你,去哪儿!”
他的脸狰狞扭曲,五指犹如铁钳,仿佛要掐碎少女的腕骨!
苏酒抬眸,红肿的双眸含着浓浓的怨恨,“萧廷琛,谁都有资格过问我去哪儿,唯独你,没有资格!欺骗的爱,要我如何原谅?!”
她忽然贴近萧廷琛,嫩白小脸上绽出一抹冷笑,“或者说,我该称呼你……浮生大人?”
书院里,两人欢好的情景历历在目。
她那么喜欢他,她那么信任他,最后得到的,却是双重背叛!
苏酒狠挣开萧廷琛。
她退后几步拉开距离,深深凝视了眼这个少年,义无反顾地踏出乌衣巷。
她的眼神那么冷,那么决绝,宛如冰锥深深扎进萧廷琛的心脏。
苍白的手无力地扶在墙壁上,萧廷琛慢慢蹲下去,鲜衣怒马、少年风流,尽皆化为虚无。
满目荒芜,只剩颓败。
……
苏酒雇了辆马车直奔桃花山。
她跪在坟冢前,无力地抱住墓碑。
“娘……我该怎么办……我要去哪里……”
女孩儿脆弱稚嫩的声音在夜风中颤抖,这些年她以为她找到了家,但那不过是萧廷琛精心编制的骗局!
坟冢无言。
本就是座空坟,但坟冢之所以能够成为坟冢,是因为无论里面葬了什么,都能成为活着的人缅怀思念的地方。
寒风四起,吹落漫天细雪。
苏酒抱着小包袱,瑟缩着靠坐在墓碑前。
娇嫩的身体禁不住地颤抖,她本就染了风寒,又伤心过度,再加上中了赵家的寒毒,如今再挨大雪,一条命几乎去了大半。
“娘……”
女孩儿冻红的脸蛋紧贴着墓碑,仿佛依偎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
眼泪从紧闭的睫毛间隙滚落。
她分不清过去,也看不见未来。
而现在,则深陷寒冷的黑暗。
将何去何从呢?
积雪落了女孩儿满身,她终于昏迷过去。
青衣布鞋的少年,撑一把纸伞,面无表情地来到山巅。
他踩过积雪,在女孩儿身边蹲下。
温凉的指尖轻轻掸去她小脸上的积雪,他低吻了吻她苍白的唇瓣。
他收了纸伞,把苏酒抱到怀里。
女孩儿浑身都在颤抖,浓密的睫毛甚至逐渐凝结出冰霜。
她整个人,冷得像冰块!
“寒毒?”
萧廷琛惊诧。
女孩儿青丝委地,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丝上蔓延,逐渐侵袭上她的肌肤。
萧廷琛当机立断,马上生火。
他把木柴围成一个大大的圈,点燃之后抱着苏酒坐进火圈里。
火温很高,却无法驱逐那些蔓延的寒毒。
萧廷琛烧得浑身都烫,使劲儿抱紧苏酒,“苏小酒,老子要是被烧死了,就都是你的错!你他妈欠老子那么多,竟然敢说走就走,谁给你的胆子,嗯?!”
“苏小酒,漕帮是老子打下来的,天枢也是老子的囊中之物,你偷了我那么多东西,你怎么敢跑?!”
苏酒浑浑噩噩。
她很冷,冷到连唇瓣都在抖。
身边有个温软的东西,她便下意识紧贴上去。
迷糊之中隐约听见有人说自己偷东西,女孩儿眼泪滚落,艰难地哑声争辩:“没有偷……我不偷东西……我是好姑娘……”
萧廷琛瞬间泪崩。
他偏过头,强把眼泪逼下去,“妹妹总是干净的。”
她没有偷漕帮,也没有偷天枢。
可是,
她偷了大魔王的心啊!
火焰还在燃烧。
寒夜漫漫,萧廷琛紧紧抱着苏酒,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色破晓,木柴终于燃尽。
萧廷琛先醒,下意识就去看怀里的小姑娘。
皮肤上的冰霜已经褪去,小姑娘脸蛋红润,想来身体已经恢复。
他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于是把她抱到坟冢前,又轻手轻脚地收拾了昨晚的木柴。
少年拾起纸伞躲到桃花树后,恰好看见苏酒醒来。
苏酒抱着小包袱,眼底满是茫然。
昨夜,那个奸诈狡猾的大魔王好像来过,但又好像没有……
她揉了揉脸蛋,颤巍巍起身下山。
萧廷琛松了口气,却又怅然若失。
……
苏酒不想回萧府,也不想回去找舅舅。
她抱着小包袱回到金陵城,在秦淮河畔转了一圈,不知不觉踏进了旧院。
街道依旧宽敞,因为年关将近,鳞次栉比的店铺都开始张灯挂彩,热闹非凡。
她望向海棠馆。
萧廷琛第一次带她出来吃好吃的,进的就是这家店铺。
她甚至清晰地记得他点了哪些菜。
少女眼圈湿润,强忍住掉眼泪的冲动继续往前走。
漫无目的地逛了半个时辰,她在天香引前驻足。
六层木楼卷檐翘壁,男女笑闹不绝,穿行在镂花扶栏后的侍女们明媚鲜妍宛若神仙妃子。
她仰头,最高的扶栏后,暖月还在跟着晓寒轻练舞。
她想了想,抬步踏进天香引。
……
早些时候,赵家。
一座幽闭的四合小院里,模样狼狈肮脏的女人瑟缩在墙角。
她紧紧护着尚还平坦的小腹,眼睛里满是草木皆兵的惊恐。
院门被推开。
六名死士面无表情地踏进来。
为的正是假扮赵慎的侍卫。
他手里捏着一瓶毒药,木着脸走到萧静姝跟前。
萧静姝惶然抬头,看见他时立即站了起来!
她紧紧揪住他的衣角,“赵慎,你来救我了?!你来救我了是不是?!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她呜咽着扑到侍卫怀中,用尽全力抱紧他。
她来到赵家后,就被扔进这座小院。
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跟其他人抢粮食、抢水源,她连鸡都没杀过,却在昨晚砸死了一个想要强迫她的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境地,唯一知道的,是她必须活下去!
她想活着去见夫君,她想好好保护孩子!
她还想,
回家!
假赵慎面无表情,任由她泪如雨下。
直到她哭完,才慢吞吞递上那瓶毒药。
萧静姝愣住,“夫君?”
侍卫木着脸,毫无感情,“我,不是赵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