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什么,可想而知。
楼翠华一下愣住了,她觉得江瑜是在唬她,可另一方面,她对女儿们也确实是牵挂的,她就这么看着江瑜,嘴皮微颤,想说些什么吧,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正是此时,江瑜微微一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户人家,生了三个女儿——”
楼翠华忍不住绷住了呼吸,她竖着耳朵,只听见江瑜不急不慢地道:“那户人家的男主人是个重男轻女的,所以,孩子一出生,他就都给卖了,一连卖了三次,换了不少钱——”
楼翠华暗暗点头,可不是,他们家起房子的钱就是卖了大女儿才有的,也是自那之后,男人对她生女娃才没那么排斥,那可是能换钱的金娃娃呢。
有了这么一个来钱的途径,男人就跟上了瘾似的,后来还跟花子党搅和在一起了,不过,男人手头是富裕了,家里却还是穷,谁让他的钱都尽花在其他女人的肚皮上了呢?
楼翠华掩下自己的心思继续听江瑜说话——
“那户人家的大女儿,最开始是被卖去当童养媳的,每天天没亮就得起床干活。”
楼翠华非常感同身受,她未出嫁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只是,大女儿和她不一样,毕竟是童养媳,从小在长辈眼皮底下长大,知根知底,她想,或许结婚生娃以后就好了吧?
然而,江瑜却是道:“干多吃少,身体长期营养不良,所以,她整个人看着瘦不拉几的,皮肤又黑又黄,还糙,但凡男人有其他选择……”
楼翠华紧绷的身子微微躬了些,心情颇为苦涩,可不是,男人都是这样的,她大女儿跟她一样,命苦啊!
此时,她又听见江瑜说起了那户人家的二女儿,二女儿运气稍好一些,去到的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三代九个男丁,就是没个女娃。
所以,二女儿的待遇还不错,被供着上了几年学,毕业后成了当地的小学教师,后来则在长辈的相亲安排下,嫁给了同校的一名男教师。
楼翠华稍稍觉得有些安慰,然而,正是此时,江瑜一句意犹未尽的“可惜”,让她忍不住提起了心弦,她下意识地追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那名男教师,看着人模人样的,实质上却是个家暴男,每逢酒醉,就喜欢动手打老婆。”
楼翠华忍不住张着嘴,但她什么话都没说,只微微垂着脑袋。
然而,江瑜分明注意到,她的脊背又稍稍弯了些,再接着,她说起了那户人家的三女儿。
楼翠华再次打起精神,此时,只听得江瑜道:“三女儿,怎么说呢,算是命运最坎坷的一个,首先,她还在娘胎的时候就没养好。”
楼翠华心头不禁一阵苦涩,可不是,那会儿她生怕自己怀的又是女娃,整日里担惊受怕的,而且还要每日下地,操办里里外外,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加上婆婆对她连怀两胎都是女儿很有意见,所以,连个鸡蛋都不舍得给她吃。
此时,她听见江瑜道:“若出生在富贵人家,兴许多费点心还能养好,可是——”
可是,偏偏投胎到了他们这样的贫苦人家。
楼翠华下意识地在心里接话。
楼翠华对收养三女儿的那户人家并不抱太多希望,再怎么说,又不是亲生的,能给口饭吃就不错了,怎么能奢求人家花大价钱给三女儿看病呢?
只是,想是这么想,她心里终究存了丝丝的期盼,“那她还活着吗?”
江瑜定定地看她,看得楼翠华心里渐渐沉了,但就在她眼睛的光亮就要彻底消失以前,她听见江瑜道:“还活着。”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原本灰暗的世界忽然就敞亮了!
然而,江瑜接着又道:“但有的人活着,却跟死了似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楼翠华不是很懂,但她听说过一个词,她屏住呼吸,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说,‘生不如死’吗?”
江瑜默认了她的表达,她一下就崩溃了,但她的崩溃,不是歇斯底里地发泄,而是无声地哭泣,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悲伤,就莫名地很能感染人。
监控那端的警官们也沉默了,不过,他们很好奇,江瑜说的都是真的吗?这种悲惨文学,乍一听就就很像是哪个三流编剧攥写出来骗人眼泪的。
不过,不论真假,用来唬弄……哦不,应该说是忽悠(?)楼翠华这种没什么见识的大山妇女却是很够的,这不,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了。
楼翠华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可是,你能不能看在我坦白的份上,帮我照看下我的女儿们,我知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我也不奢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让她们过得比我好就可以了。”
江瑜直视着她的眼,笑道:“故事还没有讲完,你可以不用那么着急。”
楼翠华的眼泪忽然就止住了,她迷茫地看向江瑜,却见江瑜双眸微微眯起,似风淡云清地道:“那户人家的大女儿,后来遇到了一位好心的书记,书记给她报名了爱心扶贫的成人助学项目。”
楼翠华瞪大眼,似懂非懂,江瑜便干脆说得更明白一些,“虽说是个大龄学生,但好歹是入了学籍,她可以去上学,只要她本人足够努力,思想上也拎得清,那未来肯定是不愁吃穿的。”
楼翠华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回味着江瑜的话,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二女儿呢?”她可是知道,有些男人一旦动起手来,那是没个轻重,很可能会打残甚至打死人的。
江瑜的语气更似淡然了,“男人家暴,那肯定是离婚啊!”
楼翠华微张着嘴,仿佛有些不敢置信,她尤其小声地道:“可离婚多丢人啊,放在我们那儿,是要除族的。”
江瑜表示无言以对,她抽着嘴角反问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怕离婚丢人?”
楼翠华不敢说话,她躬着身子,怯生生地询问道:“那三女儿呢?她的病能治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