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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购v章数≥总v章数的一半, 即可正常阅读本章, 否则需延迟一日 鸡鸣入耳, 林晚音裹着被子, 往床里头缩了缩, 一头乌凌乱, 露出半张秀美的脸。

旁边徐望山打个哈欠,慢慢坐了起来,年近四旬的大掌柜,肚子有些福,双臂依然粗壮结实。

“起来了?”林晚音闭着眼睛,脑袋朝丈夫偏了偏,轻柔的声音掩饰不住浓浓的困倦。

徐望山帮她掩好被子,笑着道:“今早教老二做乾隆汤包, 你忘了?“

林晚音恍然大悟,想到老二抗拒学厨的可怜样,默默地心疼了一会儿。

男人穿上长裤短褂,洗把脸漱漱口, 赤着胳膊去后院叫女儿。主人已起,院中的大公鸡不再闹腾, 里里外外那么安静,林晚音却再也睡不着了, 仰面躺了会儿, 忽的拉起被子挡住脸, 也挡住自己轻轻的抽泣。

秀城百姓好吃, 更擅长做吃的,放眼城内,大街小巷酒楼林立,新的旧的一层的两层的,各有各的招牌菜,其中当属老字号徐庆堂最负盛名。徐庆堂传承已有三百多年,生意起起落落,到了她的丈夫徐望山手中,酒楼名望重回巅峰。

徐望山是秀城最好的大厨,一手徐家刀使得出神入化,自从他十八岁第一次在秀城厨神比赛上夺魁,后面连续二十年的比赛,“厨神“的名号就再也没被别家抢走过。

林晚音就是在徐望山成名那年认识他的,彼时她是知县家的小姐,娇生惯养,徐望山只是浑身油烟的厨子。匆匆二十年过去,皇帝没了知县没了,周围一切大变样,徐望山成了秀城人人敬仰的徐掌柜,她呢,却是婆婆嘴中害徐家断子绝孙的扫把星,连生三女,一子全无。若非长女清溪早早与杭城顾家大少爷定了亲事,她沾了女儿的光,婆婆骂得肯定更难听。

后院传来隐约的动静,林晚音擦掉眼泪,叹了口气。

她真的想为徐家生个儿子,奈何肚子不争用,既然丈夫不愿纳小,决定让老二学艺将来招赘支撑门户,那也只能委屈那丫头了。

.

后院,徐望山背着双手跨进月亮门,目光扫过老大清溪的闺房,然后直接走到老二玉溪的东厢房前,敲门喊人:“玉溪,起来了”。

里面主仆睡得沉,毫无回声,倒是上房,灯忽的亮了。

“小姐,我点的是不是太快了?”丫鬟翠翠站在煤油灯前,懊恼地朝床上道。

清溪失笑:“点都点了,去端水吧。”

翠翠哎了声,抱起铜盆出去了。

清溪坐到梳妆台前,捞起牛角梳,慢慢地梳理长,隔窗听妹妹终于被父亲叫醒了,嘟囔着不要学,娇气满满,清溪又想笑,又替父亲头疼。妹妹为什么不喜欢做菜呢?徐家祖祖辈辈都是做菜的,传承几百年的手艺,意义不输前朝古董,如果父亲愿意教她……

梳头的动作越来越慢,看着镜中的自己,清溪失落地垂下眼帘。

几天前杭城来信,顾家老太太要过五十五大寿,请他们一家去做客。祖母最高兴,平时一角钱都舍不得花在她们姐妹身上,攥得牢牢的,这次居然破例请了女裁缝,一口气给她订了两件旗袍、两套衫裙,留着去顾家穿。

明日就要动身了,在顾家住五天,清溪却一点都不想离开,她只想留在秀城看父亲参加一年一度的厨神比赛,而非到杭城面对那个娃娃亲未婚夫。上次顾明严来家里送节礼,清溪躲在帘子后偷偷看过,顾明严仪表堂堂气度不俗,然神色冷漠,隐隐有几分倨傲,如今在外面吃了三年洋墨水,恐怕更瞧不起小户人家了吧?

“小姐,你擦擦脸。”翠翠去而复返,将拧好的巾子递了过来。

清溪回神,擦擦脸涂了面霜,去外面见父亲。

“阿爹。”

徐望山在台阶上坐着呢,面朝老二的屋门,听到那娇娇的称呼,徐望山笑了,侧转身体,就见老大领着丫鬟缓缓地朝他走来。廊檐下挂着灯笼,清溪穿了一件七成新的浅绿衫儿,下面是莲青色的长裙,亭亭玉立,像朵荷花。

“又来陪妹妹?”徐望山故意眯着眼睛问。

清溪摇摇头,甜甜道:“我帮阿爹剔蟹肉。”

徐望山能说什么?老大分明是记着昨晚饭桌上他交代老二的话,专门起早要看热闹呢。

视线一挪,看着老二映在窗上手忙脚乱梳洗的身影,徐望山使劲儿捏了捏额头。

他这三个女儿,论容貌,老大清溪是最像妻子的,鹅蛋脸竹叶眉,水汪汪的杏眼红嫩嫩的樱桃嘴,没有一处不漂亮,叫他打心底里疼。他是个粗人,早在娶妻子过门的时候,徐望山就想过了,只要生女儿,他一定会照着妻子的样子养,教女儿读书念诗学琴画画,怎么大家闺秀怎么来,一点粗活都不能做。

他是这么养的,清溪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五六岁时就已经很懂事了,行走坐立通身闺秀的气派。女儿模样好,福气也好,当年一家三口出游,他意外救了富商顾世钦,本是仗义出手,顾世钦却非要报答,觉得金钱是俗物,便提议结下娃娃亲。

顾家可是整个江南有名的富贵人家,顾明严又长得芝兰玉树,徐望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从此越地娇养清溪。

徐望山自认公平,对女儿们一视同仁,老大娇养,老二也宝贝似的宠,只等着生个儿子好好磨练一番。可惜天公不作美,全家寄以厚望的老三还是女儿,徐望山便彻底断了生儿子的念想,开始教老二厨艺。

学厨苦,老二不服气,哭着问为什么逼她学。

徐望山没办法啊,老大许了人家,老三刚出生,他不挑老二挑谁?

他苦口婆心讲道理,老二听不进去闹脾气,这要是儿子,徐望山早打一顿了,偏偏是被他亲自宠坏的丫头。他跟妻子都哄不好,老大是懂事的好姐姐,答应陪妹妹一起学,老二有伴了,这才肯乖乖练。

徐望山哪舍得让注定要嫁入豪门的老大干粗活?故只许老大旁听,不叫她烧火洗菜动刀。然而三年下来,徐望山意外地现,老大清溪在厨艺上极有天分,无论是家常小菜还是数十道工序的大菜,他只教一遍,老大就能记清每个步骤,反观二丫头,或许是年纪小沉不下心,学起来笨手笨脚的,做什么都不像样。

有时候徐望山忍不住想,两个女儿的脾气换换多好?

但想疯了也没用,老大是老大,老二是老二,换不了。

十来分钟后,清溪、玉溪跟着父亲进了厨房,玉溪才九岁,脑袋靠着姐姐,小手捂着嘴,不停地打哈欠。

“爱吃乾隆汤包吧?”徐望山盯着老二问。

“爱吃,最爱吃了。”玉溪连连点头,涎皮赖脸地笑,红润润的脸蛋还带着婴儿肥。

玉溪不喜欢做菜,可她喜欢吃,父亲做的汤包最美味了,肥嫩的猪肉,鲜美的蟹肉蟹黄,辅以配料搅匀,一起用薄薄的面皮包起来,放进蒸笼猛火蒸熟。出锅的汤包,薄皮上统共有三十三道褶,纤细如菊,中间露出一点蟹黄,正是菊黄蟹肥,轻轻咬一口,满满的汤汁……

嗷,玉溪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清溪摸了摸妹妹脑袋。

玉溪连忙站直。

准备就绪,徐望山将女儿们带到一只水桶前,弯腰蹲下去,捏出一只肥硕的大螃蟹:“记住了,做乾隆汤包,得用二两以上的长江绒螯蟹,还必须是母蟹,不然味道不够。”

大螃蟹张牙舞爪,玉溪白着脸往姐姐那边缩。清溪虽然喜欢做菜,但在父亲的严格娇养监督下,十五岁的她没宰过鸡鸭没抓过虾蟹甚至只碰过几次菜刀,面对长相凶悍的活蟹,清溪情不自禁地也往后退了几步。

徐望山心酸地想哭,早知道会有这一日,女儿一生出来就该当儿子养的,大家闺秀有啥用?

想的那么狠,徐望山终究没忍心逼俩宝贝花抓蟹,他咬牙切齿地将螃蟹蒸了。

擀面皮比较轻巧,清溪想试,徐望山就点点头。

徐望山亲自示范了一遍,清溪一次就擀出了能吹起来的薄皮,至于玉溪的面皮,徐望山掂量着吧,觉得这皮做出的汤包,筷子都未必能戳破。轮到包汤包,清溪全神贯注地瞧着父亲的手,然后成功捏出三十三道褶,只是汤包美感还有进步空间,而玉溪尝试数次,要么捏破皮要么捏不够褶,一次都没成功。

“今天先饶了你,等我比完赛,天天盯着你捏皮,捏不出来不许出门。”

天亮了,早教结束,徐望山凶巴巴地瞪着玉溪威胁道。

“我找我娘去!”玉溪气鼓鼓跑了。

清溪也要走,瞥见女儿身上的旧衣,徐望山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厨房交给婆子,他领着女儿去了书房,从抽屉里取出提前预备好的五百块钱,小声交代道:“你去了那边,顾家的姐妹们肯定会带你出去玩,杭城洋东西多,贵,你多带点,看见喜欢的尽管买,别让人家看低了。”

徐家老太太管账,除了长辈们帮忙添置的东西,清溪每个月只有五块零花钱,在秀城基本也够用,这辈子都没一口气得过五百的大钱呢。

“我那儿攒了一百多,阿爹不用给我了。”清溪不肯收,怕丢了心疼,也怕祖母知道了骂父亲。

“收着,出门在外,有钱才有底气。”徐望山硬是将钱塞给了女儿。

男人刚从厨房出来,通身的烟油气,旁人多半抵触,清溪是闻着这味儿长大的,只觉得亲切。

“阿爹,我不想嫁去顾家。”埋在父亲怀里,清溪红着眼圈道。

她知道父亲最愁酒楼传承,也知道自己比妹妹更适合那个位置,她想帮父亲解忧。

“净说傻话,我们家清溪是要做少奶奶的,好了,该吃饭了,清溪跟爹一块儿过去。”

徐望山拍拍女儿肩膀,大手下滑,有意无意地丈量了下女儿的手臂。

细溜溜的小胳膊,他单手都能掐过来,做精巧活儿还行,真当厨子,抡得动菜刀吗?

还是当顾家少奶奶吧,老二年岁小,还有大把时间练力气。

大太太、二太太纷纷捂住嘴,顾慧芳、顾宜秋姐妹花容失色又哭又吐的,清溪躲在祖母怀里,努力不去想那一幕。

“老三,你什么意思?”好好的寿宴变成一团乱麻,顾世钦震怒,一边喊人扶老太太回房,一边质问顾怀修。

顾怀修面无表情,取出随身携带的墨镜挂到鼻梁上,转身走了,笔挺的黑色西服穿在他身上,更像阴间派来索命的鬼差。

顾世昌伸手欲拦,陆铎冷笑着举起枪,顾世昌登时让开了地方。

转眼之间,大闹寿宴的两人,就不见了身影。

寿宴肯定无法再继续,顾世钦向宾客们道歉,随即安排顾明严送客,他匆匆去看母亲。

清溪扶着祖母,白着脸回了客房。

第一次看到那么血腥的一幕,清溪受了不小打击,徐老太太虽然也被吓到了,但她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顾家的隐私上。打李妈、小兰下去,徐老太太拉着孙女坐到床上,窃窃私语:“怪不得那人自称三爷,原来也是顾家老太爷的儿子。”

对方管顾老太太叫母亲,徐老太太听见了。

清溪一点都不想提那人,冷漠无情也就罢了,送人头是什么意思?

离家四天,清溪三次巧遇顾三爷,第一次火车上他见死不救,第二次小路上他纵容陆铎无礼占行人道,今日是第三次,他更狠……好像天生带煞。

这就是清溪对顾三爷的印象,一个令人想避如蛇蝎的男人。

“只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徐老太太心痒难耐,兴奋地跟孙女商量:“要不,咱们叫李妈进来问问?她在顾家做事的时间长,肯定知道。”

清溪皱眉反对:“李妈、小兰都是顾叔叔的人,你打听人家私事,回头她们告诉顾叔叔,祖母就不怕顾叔叔生气?”

徐老太太吸了口气,真没想到这茬。

清溪也有个想法,小声央求:“祖母,顾家出了事,咱们继续留在这不方便,要不明早就买票回去吧,或许能赶上厨神大赛。”

她们这次来杭城,是应顾世钦之邀,信中顾世钦请她们在顾家多住几日,碰巧就与秀城厨神比赛冲突了,清溪拗不过祖母,才答应后日返程的。

从人情礼数上讲,清溪考虑的很有道理,徐老太太犹豫片刻,点点头应了。

顾家那边,顾老太太已经醒了,一个人躲在房间,谁都不肯见。

门外隐约传来两个儿子与儿媳的谈话声,顾老太太心烦,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可被窝里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见,脑袋里立即又冒出匣子里血淋淋的人头,与顾世钧……不,顾怀修那张跟长子一样,酷似已故丈夫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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