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连婷看眼梁腾飞等人的背影,说道:“我一直都很小心他。”
吴尽欢看了她一眼,正色说道:“我说的人不是梁腾飞,而是梁明。”
喻连婷一怔,不解地问道:“你认为梁明比梁腾飞还可怕?你觉得他比梁腾飞还要精明?”在她心目当中,梁腾飞已经是人精中的人精了。
她很少见过有像梁腾飞这么精明又有能力的人。偌大的六合,不是谁想接手就能接手的,梁腾飞能坐稳六合掌门人的位置,便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吴尽欢摇药头,说道:“这和精不精明无关。就算有些人再怎么聪明,但他做事有明确的目的性,很容易便可以猜到他下一步想做什么,而有些人,你不知道他的目的性是什么,你也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这个梁明,便属于后一种。”不敢正眼看人的人,哪怕装得再谨小慎微,再毕恭毕敬,也是心中有鬼。
喻连婷还要说话,这时候,周玉廷走了过来,他先是向喻连婷笑了笑,说道:“婷婷。”
而后看向吴尽欢,主动伸出手来,说道:“无尽公司经营得很不错,未来,我也很看好你。”
“谢谢周伯父夸奖。”吴尽欢含笑和周玉廷握了握手。紧接着,张君寒也走了过来,凝视吴尽欢几秒钟,还是伸出手来,说道:“以后,有机会多多合作。”
“还望张先生多多照顾。”吴尽欢又和张君寒握了握手。
喻振英让吴尽欢参加地下财阀的高层会议,等于是向地下财阀的同僚表明,吴尽欢不仅是喻家的接班人,而且距离接替他位置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不管他们以前对吴尽欢是什么看法,现在,他们不得不把吴尽欢当成喻家的掌门人来对待。
吴骏伊是最后一个和喻振英说完话,也是最后一个过来吴尽欢打招呼的。
在地下财阀的掌门人中,和喻振英同辈的,也只有吴骏伊了,老头子已年近八十,须皆白,不过保养得很好,红光满面,皮肤上连褶皱都不多,精气神也很足。
他和吴尽欢握了握手,笑呵呵地感叹道:“看到喻家后继有人,我老头子也是放下了一桩心事。说起来我还真是羡慕你爷爷啊,喻家能出来你这样少年有为的后起之秀。”
喻振英走过来,笑道:“吴老,你就别再夸这个臭小子了!”
吴骏伊苦笑着摇摇头,如果吴家也有像吴尽欢这样的后起之秀,他也愿意及早退休,颐养天年。
可惜,子辈、孙辈当中,没一个能让他放心交出大权的。吴骏伊又和喻振英说了会话,带着一干随行人员离去。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一楼大厅,转眼之间便人去楼空。喻振英看眼吴尽欢,说道:“等会来我办公室。”说完,老头子一转身,向电梯走去。
吴尽欢和喻连婷没有马上离开,后者拉了拉他的衣服,低声说道:“你对梁腾飞和对别人的态度不一样。”
刚才吴尽欢对梁腾飞的态度很热情,喻连婷并没觉得怎样,可是有了对比,感受就不一样了。当其他人过来和他打招呼时,吴尽欢的态度只是不冷不热而已。
当然,他的这种不冷不热,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也只有和他熟悉了的喻连婷能感觉得到。
以喻连婷对吴尽欢的了解,他就是头披着羊皮的狼,一个人能装出个表象就很不容易了,而吴尽欢是骨子里都在装。
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他明明对对方没有好感,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何许人也,还是能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所以他对人的态度基本都是一副乐呵呵的很和善、很无害的样子。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感受出来,他对人的同一个态度里,也是有极大差别的。
喻连婷幽幽说道:“我以为你对梁腾飞并没有好感。”
“事实上,确实没有。”吴尽欢前世的死,和梁腾飞有直接关系,他又怎么可能会对梁腾飞有好感?
“那你还?”
“屁股,永远都决定着脑袋。”吴尽欢笑了笑,说道:“如果我不准备接手永冠,不准备坐到永冠掌门人的位置上,梁腾飞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决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但我要接手永冠,要坐在那个位置上,我就必须得和梁腾飞站在同一边,这可以给永冠带来最大的利益。”
近些年,六合是在走下坡路,但它还是地下财阀中的巨无霸,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在吴尽欢看来,只有和六合站在同一边,才会让永冠的利益最大化。
像老头子常常挂在嘴边的中庸之道,看似置身于事外,明哲保身,实则是不思进取,如果继续以这样的思想来主导永冠未来的走向,永冠在地下财阀当中,充其量也只能排在二流,永远不会成为一流。
喻连婷愣了愣神,而后扬了扬眉毛,吴尽欢都开始用屁股决定脑袋了,看来,他业已做好即将接手永冠的准备。
她说道:“我认为你还会再挣扎一下,不会那么痛痛快快地接手永冠呢。”
吴尽欢骨子里还是个贪图享乐的人,无尽公司以及新华岛,已经足够他享乐一辈子的了,接手永冠,等于是一脚踏进地下财阀这个大泥潭里,以后想退都退不出来,于他而言,当然是不太愿意接手永冠的。
他反问道:“那样会有用吗?”
喻连婷实话实说道:“并没用。”不管他再怎么挣扎,老头子还是会把永冠集团硬塞进他的手里,只不过要多费老头子的一些脑细胞罢了。
“所以啊!”吴尽欢耸耸肩,说道:“上楼吧,老头子还等着我过关呢!”
喻连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声说道:“没正经的。”
她这一笑,让大厅里的工作人员都差点看傻了,在他们印象当中,还从来没见过喻连婷笑过。
当喻连婷收敛笑容,清冷的目光向他们扫过来的时候,如同被定了格的画面一下子又动了起来,人们各忙各的,好像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吴尽欢和喻连婷走过大厅,来到电梯间的时候,他小声说道:“你以后也应该对人和蔼一些,经常笑一笑,你没见到,刚才大家看你都在像看怪物似的吗?”
喻连婷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又不是卖笑的。”稍顿,她又补充道:“又不像你,那么爱装。”
吴尽欢撇了撇嘴角,他的确习惯了伪装,不过当伪装都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种自然的反应,也可以说那不再是伪装,而是一种本性了。
上到顶楼,临进喻振英的办公室之前,吴尽欢还向不远处的喻连婷咧嘴笑了笑,同时伸出两根手指。喻连婷用口型对他说了一句:真二!
吴尽欢带着喻连婷的祝福,敲门走进喻振英的办公室。
老头子正在看办公桌上的文件,抬头瞄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只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坐。
吴尽欢在沙上坐了下来,随手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根,叼起来刚要点燃,看眼老头子,又把打火机放下了,只是干叼着没点燃的香烟。
过了有十多分钟,老头子把文件看完,在文件的末尾签了名字。而后,他抬起头来,看向坐在沙上的吴尽欢,皱着眉头说道:“你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
吴尽欢起身,顺手将手中的香烟放在烟灰缸里,走到办公桌近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想抽烟就抽烟,在我这里还用那么拘谨吗?”老头子不满地说道。
“你老一大把年纪,也吸不得二手烟了。”吴尽欢说得轻描淡写,但听进老头子的耳朵里还是挺窝心的。他话锋一转,说道:“我看你和梁先生聊得很投缘啊!”
喻振英不喜欢梁腾飞,一直都很不喜欢,在旁人眼中,梁腾飞的能力已经够出众的了,但还没达到喻振英心目当中的标准,起码梁腾飞和他的父亲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吴尽欢说道:“人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梁先生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是受了几次挫,人也学乖了几分。”喻振英问道:“你很看好他?”
“我是看好六合。梁大先生还在呢!”他说的梁大先生,是指梁腾飞的父亲。
“如果由你来接手永冠,你会让永冠站在六合那一边?”喻振英目不转睛地看着吴尽欢。
“六合的对立面已经站了太多的人,如果永冠也站过去,弄不好会把六合压垮。”
“那不是很好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鱼死网破,奋力一搏,到最后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所以,不参与其中,走中庸之道方为正解。”
“明明已经身在这个泥潭里,无论站在哪一边,想置身于事外几乎没有可能,遭受池鱼之殃的可能性倒是极大。何况,经受多大的风险,就会赚得多大的收益,世界上又哪有只取得收益,而不需承担风险的好事?”
喻振英直视着吴尽欢,突然嗤嗤地笑了出来,说道:“看来,你是打定了主意,非要站在六合那一边不可了。”
吴尽欢说道:“这么做也是为了平衡。不管什么团体,平衡一旦被打破,一定会出现大乱子。”
喻振英眼眸闪烁了一下,嘴角勾起,说道:“说了这么多,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吴尽欢心思一动,好奇地问道:“你老也认为我们应该站在六合的那一边?”
“是。”喻振英沉默了好一会,才吐出这个字。要知道老头子一直都秉持着中庸之道的思想,从来没说过要选边站这样的话。
“既然如此,那你老还……还一再拒绝梁腾飞的拉拢之意?”
喻振英一瞬不瞬地看着吴尽欢,意味深长地说道:“臭小子,如果我接受了梁先生的拉拢,他感恩的人只会是我,而我,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