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能耐……”他刚一磨牙,心便软了,泄气道,“嗯,多亏了你,免去一场浩劫。”
林啾笑得弯起了眼睛:“给我说说,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得知林秀木命悬一线,用梧木苍穹把他自己和眉双一起封印起来时,林啾不禁皱起了眉头。
“有没有办法救人?”
魏凉摇了摇头。
片刻后,他道:“不必难过,林秀木求仁得仁,心中并无遗憾。”
林啾无声叹息,心中也知道,这样的局面虽不完美,却也算是很好的结局了——眉双被缚,蓬莱便不会覆灭。林秀木心愿得偿,又与妻子同被封入苍穹禁,不必兵刃相见,反倒同生共死,也许他已觉得心满意足。
就这么结束了吗?
林啾的心头变得一片宁静。
魏凉看着神色渐渐安详的妻子,薄唇一动,摁下了浮到唇边的话。
梧木苍穹与林秀木性命相通,发动苍穹禁时,林秀木已被眉双刺中死穴,注入毒汁,是以,梧木苍穹正在凋零。
林秀木绝无可能释放眉双。无论是为了蓬莱,还是为了眉双——被蛊母控制着躯体做下种种恶事,最痛苦的人莫过于眉双自己。
一旦梧木苍穹死去,那么困在苍穹禁中的二人,也会与它一道灰飞烟灭。
梧木苍穹至多还能撑七七四十九日。
若是林秀木和眉双都死在苍穹禁之中的话,那么,王传恩背后那个“尊主”,又是何人呢?
在秦云奚劫殒之时,曾清晰地听到身边王传恩极为恭谨地对一个人说:“王传恩,奉尊主登天。”
这是踏着秦云奚的尸体登的天。
秦云奚挣扎着,想睁眼看一看这个最终的胜利者究竟是谁,奈何实在是油尽灯枯,一切不甘怨恨都只能憋回胸中,直至深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秦云奚这个人,着实是令魏凉有些烦躁。该看的东西,他一样没见着。
观他的记忆,尽是与柳清音之间的纠缠算计,魏凉觉得这两个人的情感和行为实在是傻逼得无药可医。
在魏凉看来,喜欢一个人,便只会恨不得把自己一切最珍贵的东西都奉到她的面前,彻彻底底占有她,亦让她占有全部自己。
多简单的事情。
魏凉挑着眉挑,心满意足地看着怀中的妻子。
腻歪养伤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晃眼,便过去了四十余日。魏凉知道梧木苍穹的极限就要到了,林秀木与眉双究竟死没死透,他得亲自盯着,看到结局。
林啾此刻还不宜长途跋涉,他只能忍痛将她留在魔域,召来百余个神魔境大魔人,令它们好生看护。
……
就在这一日,王卫之回到自己那间华丽大屋子时,惊觉自己的金丝软榻上卧着一个美人。
柳清音。
秦云奚前脚前往东海,察看地狱之眼的状况,柳清音后脚便溜了出来,用王卫之留给她的令牌,顺利进入了王氏主宅。
这四十余日,日日受着秦云奚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柳清音非但不觉喜悦,反倒是感到阵阵恶心。
渣男最迷人的地方,便是他的忽冷忽热、捉摸不定。抓不住他的心,又意气难平不舍得放手,才会造就了一个又一个怨女。
腻歪得久了,这点优势便荡然无存。
如今柳清音对付秦云奚,一日比一日更加游刃有余,很快就将他迷得神魂颠倒——男人啊,确实就是那么贱骨头。
当然,贱的人也不止秦云奚一个。
柳清音有些日子没见着王卫之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反倒是思念得紧。回头想想,王卫之长相英俊,气质风流,待自己一往情深,不知比秦云奚好到哪里去了。
从前王卫之撩拨她时,她从来也没觉得厌恶过。此刻再回忆那些暧味情景,只觉心如鹿撞。
没有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想到王卫之,柳清音不禁记起了他曾说过的那些话,想到他自信满满,说会带给她她的道侣无法给予的极乐。不知,那会是什么样子?
念头一浮起,便再难消除。
若说对王卫之有爱,那是远不至于。
只是情动罢了。
于是柳清音趁着秦云奚前往东海时,拖着病躯,爬到了王卫之的榻上。
当然,她并不会表现得那么露骨——她自然不能像个自荐枕席的女人一样清醒地躺男人的床,她只是虚弱至极,睡过去了。
王卫之看着“熟睡”的柳清音,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眸中浮起了极其复杂的神色。
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真的做到了!她确实很有本事,能解自己心结,也解了柳清音的心结,让她自己送上门来。
所以,现在是要得到柳清音了么?
王卫之喉结动了动,慢慢走到金丝软榻旁边,随手拉过一张大软椅坐定。
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闪动着谁也看不懂的复杂光芒,默了片刻,他将眸光投向窗外。
不得不痴爱一个人的感觉,很像是被毒蛇缠裹全身。
他知道,此刻应该爬到金丝软榻上去趁人之危,等到她“醒来”时,他已将生米做成了熟饭,然后连哄带骗,加上身体力行让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无辜被动地接受自己,这样,才不枉柳清音不远千里送到榻上的一片苦心。
然而王卫之只觉身体绵软,一丝也不想动弹。
有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做男人的能力。
柳清音等了又等,始终没等来意料之中的那一幕,她只能幽幽醒转,一双美眸迷茫地落到了王卫之的身上。
王卫之恰好将视线从窗外收回。
“佑然……”她开口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君子,待我真是极好。”
王卫之:“……”也不能承认是小弟不争气啊。
他大大咧咧把脚往榻沿一搁,道:“怎么,你家那个道侣,又跟哪个红颜知己乱来了?”
柳清音怔了一瞬,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从前,王卫之总说这样的话,她却从来也没有真正听进心里去,其实此刻想想,王卫之早已把那个男人看透了,自己却一直自欺欺人,不愿面对。
“林秋。”柳清音淡淡道。
“嗐说了你也不信……”王卫之猛地把靴子收了回来,“什么?!”
若要问王卫之此刻是什么心情,大约就是卧了个大槽。他能接受魏凉身边那个女人成功说服柳清音让她放下魏凉,却无法想象柳清音这种骄傲得尾巴翘上天的人居然会承认魏凉琵琶别抱。
“林秋。”柳清音补充道,“就是当年,他娶进宗门的那个女人。”
“不是,那个女人不是早就死了么。”王卫之真实懵了。
“是死了。”柳清音眼眸一垂,眼泪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然后慢慢掉了下来,“在没死之前,他们曾在一起过……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佑然,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一次掉泪颇有心机,柳清音敢保证这绝对是她人生中哭得最漂亮的一次。不信王卫之不心疼。
不料,王卫之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这里,他道:“你是说,你与魏凉在一起之前,他有别的女人?”
柳清音只能擦掉泪水,点了点头。
“嗤,”王卫之笑出了声,“这有什么,你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也一直有别的女人么。我当你不介意呢。再说,那个林秋本就是他娶进门的妻子,丈夫睡妻子,不是天经地义么?这有什么好哭的,要哭,也该是那林秋哭吧?”
柳清音:“……”
王卫之笑道:“所以你想报复他。不是,我说清音啊,你不会是想像姓魏的一样,在外头悄悄养别人吧?哎,我可告诉你,我,王佑然,绝不会做那种见不得光的人,你要与我在一起,便堂堂正正的,要不,我这会儿就上万剑归宗,把你讨过来!”
柳清音:“……”
她只觉一口老血闷在胸口,也不知该先驳他哪一句。
听他这话的意思,当初她与师尊在一起,便是那见不得光的人呗?那他一直堂堂正正追求人家的道侣,特别光荣呗?
“不要!”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对于男人来说,爬到他的榻上,他就已经确定这个女人是要勾引他了。这步烂棋一走,自己一下就被动至极。
王卫之不悦:“怎么,你还是放不下?”
“不是,”柳清音打起精神,无辜地辩道,“佑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只是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才会对你无话不说。我今日过来,只是想要问问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王卫之摸了摸下巴:“那就是对我没意思喽。”
柳清音垂眸,只觉自己和王卫之之间的局势好像颠倒过来了,半晌,才弱弱辩道:“我是有道侣的人。”
王卫之往身后椅背中一仰,道:“行吧。那,你说说,这个林秋到底怎么你了,害你渡个劫渡成了这副鬼德性。”
柳清音:“……”王卫之这人哪都好,就是说话不过脑子,心是好的,说出话来总是不中听。
她犹豫片刻,道:“她,我也不知道。”
双眉慢慢蹙了起来,想到林啾的容颜姿态气质,柳清音不禁顺嘴便道:“妖艳的脸,像个猫一样,也不知哪里好了。”
王卫之的瞳仁却是微微地收缩起来。
虽然只有简短几个字,但柳清音这么一说,他的眼前顿时就浮起了一个人的样子。
论容颜,确实是妖艳,但那个女子神色却是懒懒的,眸中时不时闪过一丝狡黠,是像猫。
很像那种,在太阳底下午睡便十分慵懒满足的猫。
尤其是,窝在魏凉身边的模样。
王卫之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个头小小,只到魏凉肩膀,笑起来眼睛是弯的,左边有个梨涡。”
柳清音抬头看他:“你也见过林秋?”
“她是林秋……”王卫之后背沁出了无数冷汗。
柳清音并没有多心,只当王卫之多年前便见过魏凉与林秋在一起,心中更觉一片冰冷。
果然,自己是最傻的那一个。
“佑然……”柳清音掀起衣袖,示意王卫之看她的肘部,“你看,我已断了骨,将刻生骨还给了他。只待他愿意将我的刻生骨归还,我与他,便再无干系了。”
白藕般的小臂伸到了王卫之的鼻子底下,柳清音忽然柔弱地嘤咛一声,顺势便倒向王卫之的怀抱。
遗憾的是,此刻王卫之心中有事,完全不在状态。
他随手将她扶回金丝软榻上,道:“你别再乱动了,我迟点让人送你回去。”
说罢,大步流星离开主宅,向着凡界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