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宫宴的事情,君天澜怕沈妙言知道后要闹着一起去,就没告诉她。
宫宴前一天的夜里,沈妙言照旧钻到他床上,颇有些兴奋:“国师,院子里的雪堆得好厚,正好你明天休沐,咱们一起堆雪人好不好?”
君天澜闭着双眼,声音淡漠:“小孩子玩意儿罢了。”
“国师日理万机,就应该偶尔玩乐一下放松放松。国师,一块儿玩吧?”沈妙言振振有词。
“看本座心情。”
“那我要赶紧睡着,等醒来的时候,就可以和国师玩雪了!”
君天澜睁开眼,偏头看她,她果然闭着眼睛,小脸上一派天真。
翌日,沈妙言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
匆匆穿衣梳洗后,她才从拂衣嘴里打听到,原来国师去宫中参加宴会了。
她有点失望,一个人吃完午膳,就坐在屋檐下呆。
她今日穿着件月白色的立领对襟短袄,袖口和领口上滚了一圈白兔子毛,头上两个圆团子也各簪了一朵白毛球团,衬得小脸晶莹可爱。
下身则穿一条厚实的天青色绣霞草花百褶裙,毛绒短靴缩在裙子下面,双手插在一只暖暖和和的兔毛手笼里,怕冷似的,刘海儿被冷风吹得遮住眼睛,也不肯伸出手捋一下。
她坐了小半个时辰,大约实在是无聊了,便起身将那手笼丢在椅子上,跑到雪地里堆雪人。
满院都是白雪,角落的苍松翠竹,各有风姿,清丽幽雅。
沈妙言跑前跑后,手脚灵活,没过一会儿,就在院中央堆了一只白胖的雪人。
她从小厨房搜罗了短圆的胡萝卜给雪人当鼻子,又折了树枝插进去当做它的手。
她叉腰端详了片刻,想了想,又从屋里取出毛笔,给雪人添上凶巴巴的眉毛眼睛和嘴巴。
站远了这么一看,这雪人的神态,真是像极了君天澜。
她玩得正开心时,顾明忽然大步走过来,轻声道:“沈小姐,韩二公子想求见您。您,见还是不见?”
沈妙言愣了愣,叙之哥哥要见她?
韩叙之是被两个长得高大的丫鬟领过来的,国师府的人对他,都是一副防贼的姿态,叫他恼怒却又不好贸然火。
沈妙言抱着一只小暖炉坐在屋檐下,望着他从远处的抄手游廊走过来,他的面容看起来憔悴了些,眼下隐隐有着青黑。
是因为没考中状元吗?
“妙言妹妹。”韩叙之在她身边的大椅上落座,眼中都是关切,“我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过得可好?”
“一直都挺好的啊。”沈妙言喝了口热茶,偏头看他,“这次秋闺考试,听闻你哥哥得了状元,那你是第几名?”
韩叙之一怔,盯着沈妙言,却见她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满是疑问,并没有半分轻视他的意思。
他垂下眼帘,不知该如何开口,好半晌后,才轻声道:“我没能进入殿试,在会试就落榜了。”
沈妙言“哦”了一声,目光落在远处的雪人身上,等于说,韩叙之如今还只是举人身份,做官什么的,是轮不到他的。
“真是可惜呢。”她轻飘飘说了句,又接着道,“不过,叙之哥哥如今还不到二十岁,少年举人,前途自是有的。”
韩叙之只觉面上颇有些难堪,想了想自己的来意,不禁开口道:“我的诗赋和策论写得极好,原没有落榜的道理。妙言妹妹总在国师身边伺候,敢问妹妹一句,我落榜之事,可是国师从中做的手脚?”
沈妙言瞳眸微动,这次秋闺考试的主考官是黄本兴,他曾来拜访过国师,也算是国师的人了。
而那日,国师中途曾遣她出去拿茶点……
莫非,真的是国师做的手脚?
她想着,稚嫩的面容却保持着不动声色:“叙之哥哥,你别再怀疑国师了。国师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大奸臣。叙之哥哥别忘了,楚国能有今日的太平,都是国师用铁血手段镇压了那些叛乱。楚国的繁荣,与国师是分不开的。”
韩叙之有些错愕:“妙言妹妹,你……”
明明该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说起话来,竟也一套一套的了?
他有些难堪,不禁皱眉说道:“君天澜此人狡诈难测,性情诡谲,手段更是狠辣。妙言妹妹你涉世未深,他随意哄骗你几句,你就信以为真了。”
“谁真心待我,我还是能分辨得出的。”沈妙言摩挲着那只珐琅彩的小手炉,瞳眸中的温度逐渐冷了下去。
“真心待你?”韩叙之冷笑一声,“那你可知,他今日去了哪里?他今日去参加太后娘娘举办的梅花宫宴,而那宫宴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和长公主赐婚!”
沈妙言瞳眸骤缩,抱着暖炉的手一紧,猛地转向韩叙之,他那张清俊的脸上,全是讽刺。
“赐……婚?!”
她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震惊。
“是,赐婚。”像是要故意打碎沈妙言的美梦,韩叙之的声音带着残酷,“妙言妹妹,君天澜权倾朝野,他要娶的女人,即便不是公主,也会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你将一颗心放在他身上,怕是要错付了!”
而与此同时,皇宫踏香园中。
红梅开遍了整座园子,最中间的空地上,陈设着不少桌椅,在座的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小姐和贵公子。
徐太后同君天澜坐在上座,楚珍一脸含羞带怯地坐在徐太后身边,不时偷眼去看君天澜。
“这酒乃是宫中最好的冷月梅花酒,国师大人务必要尝尝。”徐太后笑容可掬,越看君天澜,越觉得这个男人长得一表人才,若是和她的女儿站在一起,定是绝配。
“多谢太后盛情。”君天澜声音冷冷,面无表情地呷了口酒水,却觉得过甜,少了些酒的浓烈,饮之无味。
他将酒盏放下,注视着远处的梅花,徐太后望着他,又笑道:“国师觉得,这满园梅花,比起哀家的珍儿,到底谁更胜一筹?或者说,在国师眼中,哀家的珍儿,是否比这梅花要漂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