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兔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危险,舒舒服服窝在他怀里,惹得另一只也想坐在他怀中,攀着他的腿往上爬。
沈妙言汗颜:“它们都不肯让我抱,凭什么你抱就可以!”
“因为我长得好看。”
“……”
一场秋雨一场寒。
过了几天,眼见着进了深秋,沈妙言在夜里被冻醒,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她到了晌午才醒过来,浑身虚弱得爬不起来,闻见满室药香,很快听见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君舒影正抱着棉被进来。
他把棉被铺到床上,“厨房在煎药,过会儿就能吃了。先把被子盖好。”
“是你的棉被吗?”沈妙言连声音都哑了。
“去集市上买的。”男人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宇间都是忧色,“我去端药。”
沈妙言看见他鞋子上的泥土,眼圈微红,轻声道:“君舒影。”
“嗯?”男人回头。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男人扶着门框,笑得无奈,“你的事,怎么会是麻烦?小妙妙,你记着,这辈子,我都不会嫌你麻烦。”
他说着,离开了屋子。
沈妙言躺在温暖的褥子里,偏头望向窗外的景致,忽然有点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个人……
那个人和他的江山,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镐京。
君天澜这段时间准备御驾亲征事宜,刚提出来时,朝堂上一派老臣反对。
然而他心意已决,那些老臣联合上书也好,集体跪在御书房外也好,都不为所动,群臣无可奈何,这件事便也就这么定下了。
只是御驾亲征前,薛宝璋进了宫。
她如今得封锦贵妃,赐居过去萧贵妃的甘泉宫,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她是后宫唯一的妃子,自是身份尊贵。
可知情者,却都知晓这贵妃之位是安国公舍下老脸才讨过来的,皇上心中只有那位消失无踪的乐阳郡主,这锦贵妃看着风光,实则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
这日,碧儿气冲冲从外面回来,怒声道:“娘娘,今儿奴婢又听见宫里那些不长眼的宫婢在乱嚼舌根,真是气人!”
薛宝璋抱着一只波斯猫,慢条斯理地给它顺毛,“哦?她们说什么了?”
波斯猫在她怀中眯着眼睛,看上去一派慵懒高贵,正是当初顾皇后养得那只。
“她们说,娘娘能入宫,全是靠着老爷出力!说皇上根本不喜欢您,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碧儿狠狠扯着帕子,“她们还说,等乐阳郡主回来,这后宫中就没您说话的地儿了!”
薛宝璋轻笑,“她们说的没错啊,有什么可生气的?”
“娘娘!”碧儿奔到她身边,“如今沈妙言不在,正是您抓住皇上心的好机会!我打听过了,皇上傍晚的时候,最喜欢去御花园新建的衡芜阁赏景,听说还有好几晚,直接歇在那里了呢!娘娘,这眼见着就是傍晚,不如奴婢帮您盛装打扮,咱们也去御花园,与皇上来个偶遇?”
薛宝璋淡然地抚弄波斯猫,沉吟良久,淡淡道:“本宫如何拉得下这个脸?”
她原是镐京城里最耀眼的一颗明珠,与谢昭有着“京城双姝”之誉,不知曾有多少贵公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后来她嫁给了她看不起的男人,也曾在他面前表现出了她看不起他的意思。
如今这个男人登基为帝,她又有何脸面,去见他?
更何况……
她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她这肚子里揣的种,可不是他的。
若有朝一日被现……
眼底掠过惧色,她很快又自我安慰般摇摇头,不会有人现的,君舒影与君天澜本就是兄弟,君舒影的孩子,自然也会有几分像君天澜。
她很快回过神,望了眼殿外的天色,叹息一声,起身道:“伺候本宫梳洗。”
碧儿立即来了精神,叫来几个梳头宫婢,给薛宝璋打扮得非常明媚艳丽。
薛宝璋又吩咐厨房蒸了碗桂花羹,放到精美的食盒里,亲自提了去衡芜阁找君天澜。
她来到御花园,果然瞧见衡芜阁上,那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站在二楼雕花扶栏边,满面淡然地遥望远方。
她示意碧儿等人止步,独自进了衡芜阁。
里面并没有伺候的太监宫女,她轻而易举上来,恭敬地福身行礼:“给皇上请安。”
君天澜背对着她,眉尖微不可察地蹙起,“谁让你进来的?”
薛宝璋眼底掠过难堪,又很快恢复正常,缓步走到他身边,温言慢语,“秋景虽美,秋风却甚是寒凉。皇上站在风口,最伤身子。”
君天澜无动于衷。
薛宝璋把食盒放到桌上,捧着桂花羹到他身边,“臣妾亲手熬制的桂花羹,皇上尝尝?”
许是觉得她实在烦人,君天澜偏过头,直视她的双眼,一字一顿,“朕以为,你是聪明人。”
薛宝璋与他直视,那双暗红色瞳眸含着十足的压迫,即便是她,都没来由地感受到一股寒意。
她倒是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早已不是当初刚回到镐京城,那个无依无靠、落魄潦倒的皇子。
更不是青云台上,那个失去圣心、浑身是伤、被废为庶人的皇子。
他如今,是大周最至高无上的君王。
若当初他刚回镐京时,她以真心待他,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若当初她真心待他不曾朝三暮四,那么她是不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世间有千般因万般果,她自己种出的苦果,唯有自己品尝。
萧瑟秋风中,男人声音低沉清冷:“退下。”
薛宝璋沉默地收拾了食盒,在他背后行了个屈膝礼,失魂落魄地下楼。
她出了衡芜阁,回头望了眼那块金字匾额,随口道:“为何会叫衡芜阁?”
恰好福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过来送晚膳,闻言,顺口道:“乃是因为皇上在楚国时住过的院子叫衡芜院,所以才在这里建了座衡芜阁,大约是用作念想。”
说罢,朝薛宝璋施了一礼,急匆匆上楼了。
“念想?”薛宝璋盯着匾额呢喃出声,唇角嘲讽地勾起,“怀念他过去和沈妙言在一起的日子吗?呵……”
一阵秋风吹来,她双眼一黑,整个人宛如被风吹倒的牡丹,晕厥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