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五年。
镐京城,雍华宫。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随着秋雨落下,宫中的冰釜、掌扇等物都撤了下去。
傍晚时分,霞光映月。
穿淡粉云纹箭袖劲装的少女,独自坐在皇宫的琉璃瓦上,正皱着一张白嫩小脸,往嘴里灌酒。
宫苑下方,不停传来宫婢们大呼“公主”的焦急声音,可少女恍若未闻,只眯着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专心致志地饮酒。
眼见着远处的宫殿纷纷点上华灯,杏儿终于攀上殿顶,在这里寻到了她们家祖宗。
“公主殿下!”
杏儿急得不行,小心翼翼从琉璃瓦上走过来,又夺下少女手中的酒壶,“三日后就是您和花公子订婚的日子,您可不能再胡闹!快,快随奴婢下去沐身!”
少女闻言,只抬眸望向正对着的西边儿。
夕阳从那里落下,大片橙黄红金在天际处晕染开,美轮美奂,温柔至极。
那是夕阳落下的方向,也是太子哥哥所在的方向。
五年了啊,整整五年,只有那个便宜父皇找人送了封信进宫,说是禅位于皇兄,他自己则带着娘亲纵情山水去了。
至于太子哥哥,这五年里音讯全无……
漆黑的睫毛遮住了琥珀色瞳眸里的黯淡,她站起,飞身跃下宫殿。
她用胭脂红的丝带束着利落马尾,面容像极了沈妙言,只眉眼流转间,多出些许戾气与霸道。
底下的宫女瞧见她出现,顿时犹如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迎了上来:“公主,您该沐身了!”
“素问姑姑准备了晚膳,等您过去用呢!”
“您今日还未去跟皇上请安,要不奴婢去请皇上过来与您共用晚膳?”
“对了公主殿下,花公子又差人送了礼物过来!”
鳐鳐听着这些话,只觉如蚊子般嗡嗡嗡地惹人烦。
她皱起精致眉头,大步往马厩走,“今儿本公主既不沐身也不用晚膳,本公主今儿晚上要去凉州词喝酒。谁敢拦本公主,本公主就赐她鞭笞!”
几名小宫女噤若寒蝉,忙唯唯诺诺地退至一边。
鳐鳐挑了匹健硕的骏马,一扬马鞭,飞快朝宫外疾驰而去。
镐京城华灯初上,夜市笙歌繁华。
鳐鳐满脸嚣张,纵着骏马从长街上飞驰而过,激起满街灰尘也毫不在意。
这五年,君念语从未管束过她,更不曾有什么嬷嬷教她规矩。
她只知道,娘亲与太子哥哥都不要她了。
而三日后,一旦与花思慕订婚,她这辈子,都会被困在镐京城。
鳐鳐冰冷的眼底多了些许苦涩,越扬起马鞭,催得马儿纵情疾驰,惹得路边儿摊贩与百姓纷纷破口大骂。
恰在这时,一道纤弱的身影飞快从对面奔来。
“救命啊,救命!”
那少女惊慌失措地大叫。
鳐鳐抬眸,只见四五个男人正紧追着那名少女。
她挑了挑眉,在奔驰而过时,毫不犹豫地顺手一捞,把少女捞到怀里。
少女生得清秀,在她怀中轻颤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声音细弱:“多谢姑娘相救……小女子乃是从偏远地方来的,周身无甚银两,投靠的亲友也已被山贼所杀。若您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侍奉您左右。”
“不必。”
鳐鳐声音冷淡,在离开长街后,勒停缰绳,把她从马上放下去。
她正欲离开,却听得少女陡然尖叫了声“姑娘”!
下一瞬,重物重重敲击到她的后脑。
她身子一顿,意识消失,直接从马鞍上栽落在地。
……
再度醒来,鼻尖嗅闻到的,乃是浓浓的脂粉香。
她睁眼,只见自己被囚禁在一个黄金所铸的笼子里。
周身只穿着雪白宽大的薄纱,素白亵衣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十分惹眼。
她皱眉。
她这是……
被绑架了?!
外间吵闹得厉害。
没等她摸清楚状况,就有四名壮汉进来,抬起黄金囚笼,把她往外面抬。
帷幕拉开,喧哗声起。
这里竟是——
凉州词!
这处地方乃是镐京城外一座孤立的小岛,有富商在岛上建了座金碧辉煌的楼阁,名唤凉州词,乃是富贵人家消遣作乐的场所。
她平日里也不曾少来,可今日,她竟然被人抬上了凉州词的拍卖台!
拍卖台四周,是坐满男人的大厅,楼上亦有雅座,可观赏此处景致。
在所有人狂热的视线中,她急忙抬手捂脸。
谁知一伸手,才觉自己脸上竟戴了张黄金面具!
这黄金面具打造得极为精巧,恰恰遮住她的上半张脸。
幸好,
幸好!
她心中感叹,旋即又生出一股怒意。
显然,她被那名所救的少女连累,跟着被卖到了凉州词!
可是凉州词的人好生大胆,怎么敢这般公然把她拍卖?!
她是大周的公主啊!
或者,凉州词的人其实不曾看到过她的真容?
千万盏灯火鎏金般璀璨,荼蘼的丝竹管弦声悠扬悦耳,使这座高台楼阁看起纸醉金迷,奢华奢侈。
三楼雅座。
戴着阎罗面具的少年,正一手托腮,歪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
红缎带束,尾尽数铺散在背后。
他身着黑衣,袖领纹着精致的两指宽红边。
腰间挂着只瓷白骨埙,修长过分的劲腿优雅地交叠着。
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杯酒,他晃了晃酒水,漫不经心地望向楼下囚笼里的少女。
只见小姑娘满头漆散落在背后,越衬得身姿纤细白嫩。
酥胸与细腿掩映在薄纱下,勾人得紧。
少年静静俯视着她恨恼的小模样,削薄唇瓣邪肆勾起。
多年过去,
他魏化雨,
又回来了呢。
可他的好妹妹怎的这般无能,三日后便要与那花思慕订婚,怎的这大晚上的,竟然就要被拍卖掉,送去别的男人床上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唇角的弧度越邪魅。
总归要送到别人床上,那不如送到他床上……
,
番外第一章,你们邪魅狷狂的太子哥哥已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