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漆晚上肚子有点饿,她喊了两声不见红芍儿,自己去厨房里翻吃的。她刚走到厨房门口,还没跨进去,就听见绿果儿和绛葡儿小声说着什么。别的没听清,漆漆倒是听清了一句“把药提前给夫人准备好”
。
漆漆有些疑惑,肖折釉病了?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夫人这样也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可也只能瞒着呀,总不能让将军知道了。”
漆漆将要推门的手悬在那里。
“绛葡儿,你不知道,我今天进屋的时候,夫人明明哭着,她以为是将军又回去了,立刻满脸堆笑的样子真的是让人好心疼!”
绛葡儿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嘟囔:“还不如干脆让将军纳妾算了!”
“你别胡说了,将军要是想纳妾这些年早纳了。再说了,夫人也不会高兴的,哪个女人愿意自己丈夫纳妾宠别人。”“那这事儿怎么办?夫人总不能瞒着将军吃一辈子药吧?将军年岁也不小了,这大半辈子为了夫人没续弦没纳妾,将来将军知道了夫人背着他吃避子汤,只会让两个人之间产生隔阂。蹉跎了两辈子,这两人
在一起多不容易……”
绿果儿将手里的勺子扔到锅里,气呼呼地说:“凭什么女人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男人就不能生?”
“你说的什么胡话。”绛葡儿瞪了她一眼。“是胡话,也是真心话呀我的绛葡儿姐姐!”绿果儿拉住绛葡儿,一股脑抱怨出来,“十个产妇里头就有一个难产,剩下的九个里头还不知道有几个要害了病,拖垮身子。我娘生我弟的时候倒是撑过来了,可
是后来身子越来越弱,在床榻上躺了三五年才走……”
绿果儿摇摇头,理了理情绪:“不说这个了。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女人就一定要生孩子?生不了孩子还要犯七出,不是被休弃,就是要端庄大度地给自己丈夫纳妾……”“甭管公不公平的,都这样。绿果儿,我知道你心疼夫人,我也心疼呐。可是夫人心里这道坎过不去,早晚要走这条路,不是将军纳妾就是和离。而且……你看不出来吗,咱们将军以后说不定要是什么身份
,那子嗣就更重要了。与其在这儿抱怨男人不能生孩子,还不如想着怎么帮夫人过去心里那道坎……”
门忽然被推开,绿果儿和绛葡儿俱是一惊。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漆漆冷着脸走进去。
“二、二姑娘……”
漆漆一步步朝着她们两个走过去,冷冷地说:“把话给我说明白了!”
绿果儿心思飞快转动,也不知道漆漆在外面听了多少进去。她急忙笑着说:“奴婢们是着急夫人早点怀上身孕呐!”
“那蹉跎两辈子是怎么回事?瞒着将军吃避子汤是怎么回事?和离、纳妾又是怎么回事?”
绿果儿和绛葡儿这才知道漆漆听去了很多东西,两个人心里都道了一声“不妙”。两个丫鬟一齐跪下来,垂着头,咬着嘴唇不吭声。
“不说是不是?”漆漆望着厨台上熬好的玫瑰茶,“就是这个药?行啊,你们不说,我拿着这药去问将军!”
“二姑娘!”绿果儿和绛葡儿急忙爬起来,死死抱着漆漆,拦着她。
“二姑娘您不能去啊,如果您把这事儿捅到将军那儿,是害了夫人啊!”
漆漆将玫瑰茶放回厨台,说:“好啊,那就一五一十都告诉我!”
绿果儿和绛葡儿对视一眼,心里想着漆漆总归是向着她姐姐的,两个丫鬟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漆漆。
漆漆越听越离奇,离奇过后成了心惊。
“好你个沈不覆王八蛋!还想害死我姐!”漆漆甩开绛葡儿的手,直接冲出去找沈不覆算账。
“这可怎么好!二姑娘怎么还是去找将军了,这可要出大事儿了!”绛葡儿跌坐在地上,吓得不轻。
绿果儿把她捞起来,说:“我去追二姑娘,你赶紧回去告诉夫人!”
“好、好!”绛葡儿这才反应过来。
沈不覆正在和军中几位将军彻夜详谈出兵之事。沈不覆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想要一役解决掉辽兵,将其重创,彻底赶出盛国。
“只是我们如今的兵力恐不足。”袁金龙皱着眉。
桂以介忽然说:“上个月咱们出兵帮了定王,有没有可能和定王联手?”袁金龙“呵”了一声,说:“我才不相信定王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如今定王手里的兵可比咱们手里多。别说他不能答应,就算他答应了,联手期间难保他不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更何况联手能让他更清楚咱们
的实力,到时候刚把辽兵赶走,定王再把咱们灭了?”
林疾风摇头:“我不这么认为。定王这个人虽然狠辣、残暴,可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人无论是年轻时还是如今再出现都始终与辽兵为敌,坚守大盛。”
厅中陷入一阵沉默,最后桂以介看向上一直沉默的沈不覆,问:“将军,您怎么看。”
其他几个人也都看向沈不覆。
沈不覆凝神片刻,才开口:“昌隆帝在位时,我且年少,彼时定王为大盛第一武将。从军第一日,军中长官指着边境疆土,让我等立誓,以定王为耀,誓死永卫大盛。”
厅中气氛忽然一凛。
沈不覆上半身慢慢后倾,倚靠着椅背,微眯着眼望着摊开在长桌上的盛国辽土图,缓缓道:“以两方输赢为赌,宁输定王,亦驱敌兵。”
“沈不覆你给我出来!”漆漆忽然猛地一脚踹开大厅的门。
厅中诸人皆是一愣。
绿果儿从后面抱住漆漆,捂着她的嘴,匆匆对沈不覆说:“二姑娘烧了,烧糊涂了!胡说八道将军别怪罪!”
沈不覆拧眉。
漆漆“唔唔”了两声,忽然张大嘴使劲儿去咬绿果儿的手,绿果儿吃痛,不得不松手。
漆漆指着她,恼怒地说:“你居然敢捂我的嘴,看我回去不打你板子!”
“折漆,谁让你来这里胡闹。”沈不覆遥遥看向大厅门口的漆漆,冷了脸。他不笑的时候本来颇为严厉,面色微冷时,更是有一种凌厉的威压罩下来。
漆漆向后退了一步,怔怔望着沈不覆,忽然就忘了想说什么。
“漆漆!”肖折釉一路小跑过来,死死攥住漆漆的手。
肖折釉看向厅中的沈不覆,急忙说:“吵到你们议事了,我这就带她走。”
见到肖折釉,沈不覆脸上的冷意才微散。
沈不覆点了下头。
肖折釉不由分说地拉着漆漆往回走。
回了屋,漆漆沮丧地甩开肖折釉的手,一屁股坐在鼓凳上,闷闷不乐地说:“我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居然被他一句话吓得忘词了!”
肖折釉沉默地转身去给漆漆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才说:“漆漆,我和你姐夫的事情你不要掺和。”
漆漆慢慢回过神来,古怪地看着肖折釉,问:“姐,死的时候是不是超级痛苦的?”
肖折釉在她对面坐下来,没接话。
漆漆自己胡思乱想了很久,忽然说:“姐,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啊!”
她眼睛亮晶晶的。
“我以前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如你,可你活了两辈子诶!我怎么可能比得过你!你玩赖!”
肖折釉一下子笑出来,完全没想到漆漆会先说这个。她无奈地说:“是啊,如果不是玩赖,我许是哪哪儿不如你的。”
漆漆拍着自己的胸脯,忽然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好像给她这些年的自卑找到了一个天大的理由,原来她本来就没必要自卑,是她选错了比较对象啊!肖折釉望着漆漆眼中变化的神采,大约猜到了她的心思。肖折釉无奈苦笑,如此倒也好。她苦口婆心地说:“漆漆,我跟你说的话你可得记住。你知道了就罢了,姐也不再瞒你,只是不要对外人说。也不要
再管我和你姐夫的事情。更不要去质问你姐夫,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姐夫这辈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容易?”漆漆忽然变了脸色,心里的火气也跟着升了上来。“他哪不容易了?你哪儿对不起他了?就因为狗屁深情?深情有个屁用?他护好你了?你死得那么惨还不是因为他?行,不能把坏人的错误推到他身上,这事儿总是由他起的吧?他当初怎么不先把那个烦人
公主解决了?再说了,他这单方面的深情有什么用?连告诉你都没有是不是脑子有病?”
“不容易?可笑!手握重权呼风唤雨算哪门子不容易?没他,你还是吃香的喝辣的公主哩,用不着当贫民家的吃不饱穿不暖的穷孩子!”“哦,就因为他多年不续弦不纳妾,一往情深,你就被感动到觉得亏欠他,所以要委屈自己去牺牲去给他生孩子?哦,合着男人不睡女人就能把人感动得一塌糊涂?他没睡别的女人,你也没睡别的男人嘛。
扯平!”“感情这回事儿,男欢女爱,讲究一个逍遥痛快!姐,你要是跟姐夫在一起的时候,怀着牺牲的想法委屈自己,那干脆别跟他过了!走,咱姐妹俩好好过日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