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暑挑眉眼睛一亮,他的意思是,叫人路上做点手脚,让小舅舅不能完成任务?
“好啊!”陆小暑拍手笑道:“这样最好不过了!横竖他也没真心把小舅舅当做义子,不过是棋子罢了!”
“那我就叫人安排下去了!”周释之扬眉一笑。
“嗯!”陆小暑眉飞色舞,看向周释之,心中不觉一暖,其实对他来说,小舅舅获得武功侯更大的信任对他更有好处,可他仍旧选择了这么做,可见是一心为自己着想。
这么想着,陆小暑觉得自己应该对他更温柔关心一些,便轻柔微笑道:“这些日子你也很辛苦吧?是不是很累?”
“嗯,是很辛苦!”周释之点点头,气势忽然间弱了下去,好像真的受了多大的苦楚似的,望着她道:“所以我打算好好在这儿歇息休想三四天,随后启程回邢台,你陪我好不好?”
“……”陆小暑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不过这阵子她过得也不轻松,正好可以放松放松,便点头展颜笑道:“当然好啊!那就小住几天再回去吧!”
周释之呵呵一笑,说道:“你先去沐浴休息吧,晚饭我让人叫你,明儿咱们游湖垂钓去!离这儿不远有一处风景绝佳的湖泊,听说那儿的鱼味道更是绝佳!”
陆小暑一笑点头。
次日,两人带了两个庄子上的仆从策马而出,沿着东北方山路蜿蜒而去,穿过大片的松树林,越过清清的溪谷,往周释之说的那处湖畔而去。
初夏的山林中,浓荫鲜翠欲滴,树下坡上山花烂漫,红紫白黄片片簇簇,山间流水丰富,不时可闻汩汩叮咚的山溪泉声,又有黄鹂、百灵等鸟雀展翅嘀呖穿梭繁枝密叶间。一路行去一路如画。
从前不觉,如今刚从侯府九死一生险险过关逃出,再见此等景致,大有眼目清亮、脱胎换骨的感觉。
手中的缰绳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马蹄轻轻慢慢,两人策马徐徐前行,一路走一路说笑。跟着的仆人远远的随在后边。
到了湖畔,只见浓碧翡翠般的湖泊镶嵌在山峦之间,湖畔芳草萋萋,野花遍地延绵而去,四面围着秀美浓荫的山峦。风轻轻过,山花摇曳,木叶簌簌轻动,湖面也跳跃起点点的银光,周围一片静谧。
“这儿真的好美啊!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跳下马背,向前奔跑来到湖边,陆小暑转头笑道。
周释之微笑道:“也不难找,走着走着就现了。难得的是这儿清净,几乎没有什么人来!”
他既然购置了那处庄子,至少方圆一二十里之内是个什么状况,他自然得弄个清楚明白。
陆小暑笑道:“你还真行!不过这地方太偏僻,又无正经大路,自然来的人少!也好啊,便宜了咱们呢!”
周释之大笑,说了声“跟我来!”拉着陆小暑来到一处水边灌木茂盛之处。拨开灌木繁枝,陆小暑惊呼一声,才现一只小木船赫然出现眼前,静静的悠闲荡在水面上,一头系着岸上的桩子。
更难得的是,船上钓竿渔具一应俱全。
“来,咱们上去!”周释之伸手扶她。
陆小暑笑着搭上了手,两人上船,解开缆绳,划动船桨,船身微动,水声哗哗,渐渐的往湖中摇去。
陆小暑回头看,岸上已经没有了人影,马儿也被牵走了。想来是那两名仆人牵了往别处去放牧去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回见面吗?那时我就想,那姑娘看着那么瘦小,胆子倒不小!居然没吓哭了还敢往前去救人!救人就救人吧,还那么凶,把人家等着被救的凶的哭丧着脸大气都不敢喘……我就想啊,这姑娘可真够泼的,将来要是做了谁家媳妇,她那相公肯定被吃得死死的……”
周释之还在滔滔不绝的调侃着往事,陆小暑已经笑得要打跌,没好气嗔他道:“要说胆子大你也不赖嘛,明明知道那姑娘不好惹,你非要三番两次的惹上来,你是自己找虐,怨老天爷也没用!”
“找虐?”周释之“嗤”的一笑,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有点!”说着可怜巴巴向她道:“姑娘,您可得悠着点,太虐了我可受不住!”
“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贫了!”陆小暑倒是笑个不住,身子一偏,差一点一头栽到水里,不由低低惊呼了一声。
“小心!”周释之忙丢开手中的船桨过来扶她,四目相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彼此间流转。风轻轻的过,水面微漾,一片静谧。静得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陆小暑有点脸红,忙一下夺回自己的手,讪讪笑道:“没事、没事了!快划船啊!”
该死,好像两人相处之后,她倒是越来越容易害羞了。
“好!”周释之目光闪烁,勾唇似笑非笑打量着她,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事。
陆小暑察觉到了,狠狠一眼瞪过去,周释之索性“嗤”的一下笑出声来,笑道:“媳妇,就咱们俩,你害什么羞啊!”
“媳妇”两个字轰的在她耳边炸成一片轰鸣,她胆子再大也是个没嫁过人的姑娘家啊,听人这么叫自己,也是会害羞的好不好?虽然心中——好像有点甜。正是这种又羞又甜的感觉令她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他面前。
“划你的船!再乱喊信不信我一脚踢你下去!”陆小暑硬着头皮虚张声势,只做没听见他那一声称呼,瞪了过去。
“好,好!媳——呵呵,姑娘息怒!”周释之唇角的笑容依旧云淡风轻,如这湖水般悠然。他心中暗自好笑,不想她看起来大大咧咧,比谁都要害羞。凶样倒是做得挺对的,就是那脸蛋上的红晕又怎么遮掩得住?
周释之生怕她恼羞成怒,也不敢再逗她,专心的划船,水声哗哗,搅动白浪翻滚不时飞溅。陆小暑听着这水声,被凉爽的湖风一吹,那种羞臊的燥热感这才渐渐消减了去。
船忽然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向他,周释之正好也朝她看过来,笑道:“咱们在这儿歇歇吧!这儿下边连接着深水岩洞,要钓鱼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
陆小暑自然没有意见。山崖一壁长而宽厚的影子倒映下来,落在湖面上,所在之处正好一片阴影,甚是凉爽。
周释之拿出了鱼竿、当做鱼饵的小虾仁,却是笨手笨脚有点儿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陆小暑拧开水囊喝水,见状鄙视道:“这都不会,我来!”说着将手中水囊交给他,接过钓竿,利索的上了饵,整了整浮漂,手腕一抖,钓钩稳稳的落入水中。
周释之一旁看得有点儿傻眼,片刻才拍手叫好笑道:“还是你厉害!什么都会!”
陆小暑稳稳握着钓竿,眼睛盯着湖面,顺口说道:“以前和我哥还有林放经常一块儿钓鱼玩,很小的时候就会玩这个了!”
听她提起林放,不知从前他们一块有过多少快乐美好的时光,周释之心中顿时有点嫉妒,“哦”了一声悻悻然道:“你们以前经常在一起玩吗?”
“那是!”陆小暑笑道:“那时候林放在我们村里跟着乌先生一起念书,他跟我哥哥要好,经常上我们家去的!”
周释之更气闷,便道:“那林放父母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么好好的把他送到你们村去念书?城里的学堂不是更好吗?”
“林家老爷子很欣赏我师父的,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不过林放那个二世祖,成天顾着玩,连我师父的一成本事也没学到!”陆小暑说着嘴角不觉噙着浅浅的笑意,那是一种善意的嘲弄。
周释之索性双手为枕向后躺在了船上,翘着腿,缓缓吐了两口气,心中默默道:她现在是我媳妇,跟林放再熟又怎样……别再提那个人了,省得闹心……
“你师父的本事,你又学到了多少?”周释之顺口笑问道。
“起码比他多啊,师父夸我聪明呢!”陆小暑颇为得意,省了一句,说我就是懒!
“我师父很厉害的,”想起乌先生,陆小暑忍不住说道:“他不但学问好,还认识好多草药,懂得医理;还会打猎;还会识天象,刮风下雨还是大日头他一看一个准,那年大旱,他一早就看出来了!还会作画,画得可好了!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碧藤山人就是跟他学的画呢……”
“你说什么!”周释之一下子从船上坐了起来,他起的力道有点大,船身微微晃动,将陆小暑吓了一大跳。
陆小暑忍不住“啊”的惊呼一声轻轻拍拂着胸口,没好气瞪他道:“你干什么嘛!刚才我正要起竿,这下子好啦,上钩的鱼都叫你给吓跑了!”
“对不起!”周释之凑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鱼跑了咱们再钓就是,你想钓到什么时候我都陪你。你刚才说,碧藤山人是跟他学的画?”
陆小暑忽然有些扭捏起来,垂头不好意思笑了笑,片刻抬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向他,小小声道:“其实,其实告诉你也没有关系的,横竖有一天你也会知道。其实……碧藤山人就是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