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叔,叫这么一个小丫头欺负了,我不干!”那小公子气得大叫跺脚,冲着领头的大声嚷嚷。
陆小暑也气得险些要冷笑出声,什么叫做“叫这么一个小丫头欺负了”?,明明他比她要小了将近一半的年龄好不好!
“小主子——”领头的苦笑。
“小公子说的没错!咱们还没进京城呢,就遇上这种事,今儿若不找回场子来没的叫人晦气!”那陆小叔愤愤然,挑眉气势汹汹向陆小暑二人道:“我劝两位还是识趣的好!”
他这番话显然获得了同伙的一致赞同,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盯着陆小暑和周释之的目光十分不善,仿佛要立刻起身将他们扔出去似的。
“不错!”那小公子见有人给自己撑腰,得意哼了一声,瞧着陆小暑说道:“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你赔礼道个歉,再把地方乖乖的让出来,小爷我勉为其难,也就原谅你了!否则,哼哼——”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陆小暑顿时有种怪怪的感觉,难道这么小点的小屁孩也被美色迷住了?难道,她的容貌算得上倾国倾城、祸国殃民?让这么小的小屁孩见了都不忍心下手?
哦唷,她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样的资本啊!
周释之的脸色却是“唰”的沉了下来,目光冷冷的在那小公子脸上转了一圈,然后不着痕迹扫向众人。
这儿是京郊,他原本并不想惹事,可这小子不该人小鬼大说出这种话来,着实叫身为男人的他心里膈应,双方的年龄差距立刻便被他忽略掉了。
“不让!滚开!别在这儿惹大爷心烦!”周释之冷着脸,语气徒然变得很冲。
“给我先把他扔出去!”那小公子指着周释之也沉下了脸色。
周释之冷冷一笑,眼角微微上挑,徒然凌厉的目光和周身散出来的气势令对方众人一怔,不由自主心中一凛下意识退了两步。
那陆小叔怪叫一声,当先朝周释之冲了上来。
“快住手!”周释之提了口气正欲提身动手,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制止了众人。
听这人的声音,温朗和润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却不令人觉得反感,陆小暑和周释之齐齐抬头看去,只见一名穿着湖绿绉纱软袍的中年男子徐徐走了进来。
男子从容迈步而入,身形修长,青玉簪束,翩翩然不然尘埃。是一个叫人一眼看过去情不自禁便心生好感之人。
“大爷!”几个奴才见了这男子纷纷后退躬身施礼,那小公子则是小嘴一撇,委委屈屈的唤了声“爹!”朝他扑了过去。
男子微微摇头似是轻叹,轻轻揽了揽儿子,拍了拍他的背后,温言道:“你又淘气了是不是?”
“我没有!”小公子更觉委屈了,抬起头来睁着一双乌漆漆、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父亲,说道:“是他们欺负我,那个小丫头还骂我来着!爹,你要帮我做主呀!我可是受了委屈!”
“简直胡闹!”男子有些无奈说道,不觉抬起头,看向陆小暑和周释之。
这一看,他不觉愣在了当地,怔怔的盯着陆小暑,眼神忽然有些恍惚和迷离起来。
与他的目光相接,陆小暑也怔在了那里,眨了眨眼睛,脸上同样是一副恍惚迷离的神情。
或者应该说,就在这男子的身形闯入眼帘开始,陆小暑便已经在打量着他,心中情不自禁慢慢的滋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似熟悉,又似陌生。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几乎呼之欲出,可是偏偏差了一线。
她明明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他,没来由的明明生出一种亲近感,可搜肠刮肚却又想不起来。
一时间,众人包括周释之和小公子都愣住了。
茶馆中一片寂静,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由得面面相觑。只是谁也不敢做声,就这样任由这两个人两两迷蒙的相望着。
其中,有两个人不由得恼火起来,一个是小公子,另一个当然是周释之。
小公子见亲爱的父亲大人非但没有帮自己报仇的意思,反而那么温柔和善的看着罪魁祸的臭丫头,顿时气鼓鼓的,一跺脚,张嘴就要不依的叫“爹!”
可周释之快了他半拍,周释之见陆小暑仿佛痴迷一般的瞧着那男子,也没来由的恼火起来——这可是他未来的媳妇!
“小暑!”周释之突然出声,吓得小公子那欲出的呼唤生生的又噎了下去,瞪向周释之。
哪儿知道陆小暑仿佛中了邪一般,对周释之这一声呼唤根本没有反应,一如既往保持着先前的神情,仍旧与那男子那么柔柔的、带着点迷蒙和困惑的对视着。
周释之恼火了,心道:丢人呐!这臭丫头平日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起花痴来了!
他一跺脚,提高了声音又叫道:“陆小暑!”
“啊!”这一声威力足够大,声量十足,陆小暑总算回过了神,不由得轻轻拍抚着胸口压惊,没好气瞪着周释之道:“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呀!你要吓死我呀!我又不是聋子!”
周释之低哼,心道不是聋子,却花痴,我若不这么叫你,你能还魂吗?
尤其是一想到她好像都没这么认真、温柔而花痴的看过自己,周释之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楚嫉妒:一个起码三四十岁的男人,居然把他翩翩少年郎给比下去了!作孽啊!
“咱们走吧!”眼见这种状况,打架是不太可能打得起来的了,尽管此刻的周释之比先前更想打一架,但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于是便起身说道,还伸手去拉陆小暑的胳膊,以示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急什么呀!这会儿还早呢!我还想坐坐,不要回去这么早!”陆小暑撅着嘴不肯。
她倒不是舍不得这不看这男子,而是,刚才的事情明明还没有分出胜负嘛,她干嘛要走啊?这小屁孩着实可恶得紧,还有这些个狗仗人势的奴才……
“小暑!”
“我不要!”
“哼!”小公子又冲她哼哼上了,扯了扯当爹的袖子,“爹,不许他们走,他们欺负我!”
陆小暑挑眉“啧啧”两声,说道:“你倒是挺会颠倒黑白的!我们两个人欺负你们一大群人,你们都是废物呀?”
“你、你又骂我!爹,您听到了吧!”小公子气得手指头抖。
“小安,别胡闹!”当爹的却是低头轻轻的责备了儿子一眼,牵着他的手往旁边站了站,向陆小暑说道:“听姑娘口音是豫章西南边的人吗?不知可听说过古溪镇?”
非奸即盗啊!周释之正要拦在里头不让陆小暑说实话,陆小暑已经眼睛一亮,嘴快的点头笑道:“是啊是啊,我就是古溪镇枫叶村的人!你也知道古溪镇啊?可是,我听你的口音却不像呢!”
陆小暑又惊又喜,一双眸子顿时散着灵动的光彩。
那男子身形一僵,呼吸一促,颤声道:“古溪镇枫叶村……你姓陆,你,你难道——是陆忠的女儿?”
周释之眸光一凛,轻轻扯了扯陆小暑的袖子,警惕的将她挡在身后,挑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小暑那种又惊又喜的意外心情一下子也消失了大半,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的望着那男子。
那男子正要说话,只听见一阵喧哗和杂乱的脚步声从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一队带着高高平顶四方帽、穿着蓝线镶边的黑色公服、腰间配着大刀的公差足有七八人闯了进来,当头一人喝道:“闹事的人在哪里?谁在闹事?”
原来,茶馆的小老板先前见陆小暑和小公子双方有动手的趋势,生怕自己的家什被他们给砸了,便叫帮工悄悄的出去报官去了。这儿就在京城郊区不远,经常有巡逻经过的官差。
周释之和陆小暑心中“咯噔”一下,这几个官差两人当然不会放在眼里,不过周释之的身份却忌惮与官府中人牵扯上什么瓜葛。这些人绝大部分功夫不怎么样,但胜在人多,若动起手来,叫他们怀恨在心惦记上了,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男子一怔,打着哈哈笑了几声,向官差拱手笑道:“差爷,误会,误会!没有闹事的,都是误会而已!”
“误会?”那领头的官差偏着头、睨着眼瞅了瞅他,双眼突然一翻,没好气呵斥道:“没事儿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做什么?想造反吗?还是没事儿消遣大爷来了?当大爷很闲是不是!”
陆小暑不由也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就叫误打误中吗?不是造反,也跟造反差不多了!可惜呀,大爷您眼光不行,要不然立一大功,这辈子吃穿不愁了……
这是红果果的讨要好处,不必那男子出声,他身边那领头的仆人便从怀中掏出两块碎银子,陪笑着上前拉起领头官差的手亲昵交在他手中,一边诚惶诚恐陪笑道:“差大爷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要是传出去了小人们可承受不起呀!这点儿碎银子,请各位大人们喝杯茶解解渴,大人们辛苦了!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