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李老太太跟前,陆怡清不由得在心里暗骂,回紫藤苑重新洗脸上妆,果然带着小丫头小梅往牡丹苑正房走去。
祁嬷嬷看见她就是一怔,略感不可思议:进了老太太那里,她怎么竟囫囵的又出来了?瞧这一身打扮,海棠红绣折枝菊花的秋罗褙子,粉色菊瓣纹长裙,梳着堕倭鬓,插戴着金镶玉海棠珠花步摇,还敷了粉、描了眉!
她还打扮起来了!
陆怡清下巴微扬,描的又细又长的眉毛微微一挑,向祁嬷嬷得意的瞟了过去。
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祁嬷嬷轻哼一声收回目光:大少夫人轻敌了,这小贱人倒是真有几分手段!也难怪,不然怎么可能在老太太面前混得风生水起!
“你又来做什么?大少夫人不是说了不见吗?怎么?大少夫人的话不管用了不成!”祁嬷嬷睥睨着她,颇有几分居高临下。
陆怡清轻轻一笑,说道:“大少夫人的话我怎么敢不听呢?可是,是老太太让我过来多陪陪大少夫人,陪她说说话儿、解解闷!没准她心情就好了呢!嬷嬷要是不让我进去,我不去就是了!”
陆怡清说着便欲转身。
祁嬷嬷气得心头一阵堵,可她哪里敢跟李老太太过不去?看陆怡清这么笃定的神情,便知她说的定是真的。
祁嬷嬷不禁又气又恨又恼,心道这小贱人不知在老太太跟前又花言巧语说了什么,竟哄得老太太又信了她!大少夫人这回真是做错了,不但没除去她,反倒又添了一根刺儿!
“既然是老太太的话,陆姨娘请吧!”祁嬷嬷冷冷说道,身子往旁边侧了侧。
陆怡清哼了一声,嘲讽的飞了她一眼,那意思是,我就知道你不敢不听老太太的话!
祁嬷嬷看懂了她的意思,一阵气结。心道这算什么?她一个侍妾竟敢借着老太太的势跑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来了!这老太太到底算是哪一边的啊!
早有小丫头子进去禀报了刘燕,刘燕心里头也十分不快。陆怡清进来时,她正躺靠在榻上。
陆怡清上前见礼,抬头笑道:“婢妾一来大少夫人的气色倒是不错了呢!早知道婢妾就早该过来伺候着了!”
刘燕冷笑,“有的人天生就是命贱,不伺候人反倒不自在!好啊!既然如此,往后便天天过来,记得来早一点儿,我可等着你给打洗脸水呢!”
陆怡清笑道:“大少夫人不怕受不起吗?老太太那边可是随时等着婢妾伺候呢!哦,对了,要不,让绣荷过来吧!那丫头——呵呵,应该叫绣荷妹妹了,她可比婢妾能干多了,一定会好好伺候好大少夫人的!”
刘燕听了这话,脸都要绿了。
也不知怎么的,李光浩对那笨头笨脑木头似的绣荷好像还挺喜欢,连着两晚上都宿在绣荷那里。
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刘燕心里头正憋着气呢!
陆怡清见状,笑得更加欢畅了,笑眯眯道:“大少夫人应该替她开心才是啊!这不是大少夫人穿针引线、处心积虑才有的今天吗?”
“你给我闭嘴!”刘燕气得抖,瞪着陆怡清冷声道:“我这儿不需要你伺候了,你回去吧!”
若不是她带着老太太的话来,她岂能容她如此嚣张,耳刮子早打过去了!
陆怡清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一出胸中的恶气,哪儿肯就这么走?便笑道:“婢妾还要伺候大少夫人呢,怎么能就走?就这么走了,回头老太太知道了,会骂婢妾偷懒的!老太太可是特地嘱咐了,让婢妾多陪大少夫人您聊聊天!”
刘燕闻言狠狠的瞪着她,咬着唇不语。
陆怡清唇角一勾,微微冷笑。忽然凑近刘燕冷声道:“大少夫人,这滋味不好受吧?以后不要再自作聪明了!就你那点子脑子,你是斗不过我的!”
“混账东西!”刘燕气得气血直冲脑门,扬手便朝陆怡清脸上打去。
陆怡清早有准备,轻轻松松架住了她的胳膊,“嗤”的一笑,无不嘲讽道:“怎么?恼羞成怒了!哎,你可真够冲动的!就这样,还想跟我斗呢!”
“你给我放手!”刘燕恨恨甩开她,手臂被她抓住的地方竟隐隐的有些生疼,她心里更气了些。
陆怡清尤嫌不够,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大少夫人啊,您可别再想着打婢妾的耳光了!若是叫老太太知道了,恐怕会不开心呢!今儿婢妾可是奉了老太太的话来的!你打了婢妾,老太太面上怎么过得去呢!”
刘燕忽的冷笑道:“是吗?今日就且由着你嚣张一日!你就尽着嚣张吧,横竖也就只有这一日!有本事从今往后都有这么依仗,我才服了你!”
陆怡清嘴角翘了翘,淡声说道:“那可说不准呢,大少夫人,有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说是不是呀?”
“好啊!”刘燕冷笑道:“那么我就等着,等着看你怎么柳暗花明!”
陆怡清闻言只是朝她瞥了一眼,别有意味的笑了笑不语。
刘燕狠狠瞪了她一眼,索性闭目养神不再搭理她。
她既然喜欢在这儿伺候人,那就站着吧!横竖,她眼不见为净。
只是,眼不见却不能心不烦。
刘燕同祁嬷嬷一样不由暗想,不知道陆怡清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令李老太太放过了她。她以为她的下场最好也是打去佛堂念经,没想到竟这么轻轻巧巧的便揭过了……
难道说,如同传闻中的那样,李老太太极喜欢她,偏心眼儿吗?
刘燕禁不住气愤兼难过起来。她娘家跟李家的交涉难不成全部都白做了吗?李老太太和李大夫人口口声声说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可是这进门还不到一个月,那陆怡清就给自己添了堵!
李老太太非但没有惩罚她,反倒容忍她跑到自己面前来嚣张,这算什么!做给自己看的吗!刘燕越想忍不住越是气愤!
这口气无论如何她是咽不下去!
一想到陆怡清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索性偏身向内,眼睛闭得紧紧的懒得看她。
陆怡清暗暗冷笑,心道激将法不是只有你才会用!刘燕,先前我还想着好歹你是新婚,我便忍一忍又何妨?谁知你反倒耐不住了!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待了两个多时辰,刘燕便命陆怡清离开。
陆怡清见待得也差不多时候了,便笑道:“大少夫人,婢妾可是伺候了大少夫人老半天了,大少夫人您好好休息吧,婢妾也回去歇一歇去了!”
刘燕更气,冷笑道:“好好的回去歇着吧!明儿别忘了再来啊!”
“那是自然,婢妾怎么敢不来呢!您可是大少夫人呀!”陆怡清咯咯的笑着。
谁知,陆怡清路上摔了一跤,把脚给扭着了,还是小梅费尽力气给搀扶回去的,之后便去跟管事娘子讨要了药酒和纱布,第二天自然也没法儿过去伺候了。
倒是绣荷念着主仆之情过来看了一回。
瞧见绣荷穿着簇新的桃红色绣海棠花的宁绸褙子、嫩柳黄色的长裙,盘起的髻上一边簪着两朵粉色的海棠绢花,一边插着白玉钗,倒是个清新可人的。
对于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来说就是一碟子爽口的小菜,难怪李光浩那厮会在兴头上。
这正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了!陆怡清不由得心中暗道。
“大少爷对你还好吧?”陆怡清含笑问道。
绣荷面上微微一红,粉颈低垂轻轻一点:“还好……”
“那就好!”陆怡清笑道:“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咱们都是陆家出来的,在刘燕那里可是眼中钉肉中刺,绣荷,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对她,你可得多留个心眼儿!她可没表面上看起来好!”
绣荷轻轻点头称是。心道这却不错,姑娘您对我从不隐瞒什么,因为您觉得没有必要,您想什么、怎么想,我都知道,可是大少夫人——我却不知她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如今我已上了这条船,已是没有退路了!这淌水不愿意趟也趟了,少不得也要多留几个心眼儿!
陆怡清见她听进去了便再接再厉:“你要记住,咱们才是自己人!从今往后,咱们两个得联合起来,这日子才能够过的好一点!如今大少爷正疼你,你可得好好的把握住机会,最好拴住大少爷的心,至少,也得让他从此记得你这个人!别几天新鲜劲儿过去便把你抛到脑子后头,那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绣荷忍不住听得有点儿心惊肉跳,点头称是。
陆怡清正问着,不想祁嬷嬷从外头正进来,见绣荷也在这儿,不由朝她瞪了一眼,不酸不凉道:“哟,主仆俩可真是亲近呐!哦,老身说错了,该说姐妹俩才对!”
陆怡清也不恼,反倒亲昵的携着绣荷的手,笑眯眯道:“可不就是姐妹俩嘛!嬷嬷你的记性可不怎么样啊,这都能记错!可难怪,说到底你一把年纪了嘛!唉,大少夫人还能留你在身边伺候,可真是算她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