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祁嬷嬷最听不得便是旁人说她老,陆怡清这根本就是字字句句都带着,她岂能不气?
加上到底上了些年纪,一气便觉头晕眼花,眼前一阵一阵起黑来,胸膈间隐隐作痛,好一会方缓过了劲。
陆怡清就那么笑吟吟的瞧着她,无不得意。
“你先出去,这儿没你的事了!”祁嬷嬷瞅了绣荷一眼冷冷说道。
“去吧!回头得闲了再来我这里坐坐,咱们好说说话!”陆怡清笑着说道。
绣荷巴不得赶紧远远的离开这硝烟弥漫、明枪暗箭的战场,忙陪笑答应,起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这里陆怡清不等祁嬷嬷开口,便是一声冷笑,挑眉道:“这里好歹是我的屋子,嬷嬷当着我这个主人的面颐指气使的下命令赶人好像有点儿不太合适吧?再说了,绣荷虽然是个通房,那也是大少爷的人!没准儿过个一年半载生下一男半女的,大少爷一喜欢,封了姨娘,那也是嬷嬷的半个主子!嬷嬷也太目中无人了吧?看来,你果然是老糊涂了!如果不是看在大少夫人的面子上,方才我便不轻饶了你!你好自为之,下不为例!有什么事儿,说吧!”
陆怡清端坐在上,神情模样儿也是高高在上,端起一旁的茶碗,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
她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将祁嬷嬷气了个怔。
祁嬷嬷瞪着她,满脑子都是气愤,一下子竟忘了自己过来是做什么了。
陆怡清见状“嗤”的一笑,淡淡道:“嬷嬷什么傻呀?若是没什么事儿那便请回吧!我这儿可不敢留你这尊大佛!”
“好,好好!”祁嬷嬷哆嗦着唇冷笑道:“老身倒是小看了陆姨娘了!一个做侍妾的,陆姨娘不知抖的哪门子威风呐!大少夫人一根手指头也能灭了你!我呸!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我哪里教训你了?那是好心提醒!你非要那么说,我可也没法子!”陆怡清嘻嘻一笑,故作无奈的摊了摊手,哼了一声傲然道:“我一个做侍妾的又怎么了?你不过一个嬷嬷,就是个奴才,连我还不如呢!大少夫人会不会灭了我那是她的事儿,好像也轮不到你来说吧!”
祁嬷嬷这回是真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瞪得老大,脸上绷得紧紧的,就这么瞪着陆怡清。
陆怡清瞧了瞧她,然后眨了眨眼睛“扑哧”掩口一笑,笑吟吟道:“我说嬷嬷啊,你来找我什么事儿,这到底呢,说还是不说呀!站在这儿木头似的,有意思吗!”
祁嬷嬷觉得,再多待一刻自己说不定这条老命就报销在这儿了!
她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没脸没皮的女人,索性便装作没听见,哼了一声便道:“大少夫人让我过来瞧瞧你的腿伤!你倒是走了好运,大少夫人还惦记着你!她已经交代了厨房,回头厨房会给你送些好菜,你尽管吃着便是,不必去谢恩了!”
陆怡清无可无不可的笑着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嬷嬷回去替我好好谢谢大少夫人,等我好了,必定会去谢恩的!”
“你知道就好!”祁嬷嬷哼了一声,一刻也不多待的走了。
祁嬷嬷越想越气,一回到上房便迫不及待的向刘燕告了状,添油加醋无比委屈,“大少夫人,您说说,这个女人她是不是疯了啊!她这、这仗的是谁的势她就敢如此!您是没看见她那副嘴脸,老奴真是,哎!”
刘燕心里也气愤得不得了,咬牙恨恨道:“她还能仗着谁的势?还不是仗着老太太的两分喜欢?也不知她在老太太面前使了什么手段,把老太太哄得团团转!”
祁嬷嬷冷笑道:“大少夫人您也太抬举她了!老太太会将她一个侍妾放在眼里?再喜欢,也就是跟喜欢个阿猫阿狗一样罢了!依老奴看,她到底是姓陆啊,听说一开始说给大少爷的时候,是正室呢,后来——”
祁嬷嬷一说起这事儿刘燕便忍不住心里头憋屈不已。
爹娘当初也没想到这门亲事有这样的猫腻,要不然即便他们答应她也断断不肯答应的!可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哪又怎样?说到底也还是个妾!”刘燕咬牙,吩咐祁嬷嬷:“你和张嬷嬷多打听打听,我就不信,她没有把柄可以抓!只要让我抓到,我要她死!”
祁嬷嬷巴不得这一句,立刻便答应了下来。
这运气还不错,没两天,祁嬷嬷便兴冲冲的跑来找刘燕,附耳向她说了一番话。
刘燕眼睛一亮大为兴奋,忙问:“这事儿是真的?”
“千真万确!”祁嬷嬷说道,“不打听严实了老奴怎么敢回禀大少夫人!依老奴看,只怕老太太她们也不知此事呢?否则焉能容得下她?”
刘燕深以为然,点头笑道:“不错!这可是个祸根呐!快,伺候更衣,我这就上老太太那儿请安去!”
刘燕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对镜扶了扶髻上的八宝芙蓉嵌珠钗,带着祁嬷嬷迫不及待的往李老太太那边去。
李老太太午睡刚起没多久,正饮着燕窝羹呢,见了刘燕笑眯眯的命她上前坐下,夸她有孝心。
刘燕少不得陪着笑奉承了几句,等她用完、漱了口,刘燕方才说到所来目的。
“孙媳妇现了一件大事儿,不敢隐瞒老太太,特地告诉老太太做主!”
“哦?”李老太太一笑,道:“什么大事儿你尽管说来,老婆子听着呢!”
刘燕精神一振,便忙说道:“老太太可知道,陆姨娘的爹是怎么没的?”
李老太太神色一滞,不动声色淡淡一笑:“这话是——?”
“老太太可还记得几个月前武功侯叛乱一事?”刘燕压低了声音道:“陆姨娘的爹就是武功侯一党的逆贼,在刑部大牢里头自裁身亡!也不知陆家动了什么手脚,这事儿居然给瞒了下来——”
“你究竟想说什么!”李老太太打断了她,声音有点冷。
刘燕整个人正兴奋着,浑然未觉,便道:“老太太,那陆姨娘可是逆贼之后,留她在咱们府中迟早得是个祸根!这万一哪天朝廷翻起旧账来,咱们李家岂不是也要受牵连?并非孙媳容不得人,要不然,就不会同意让大少爷收了绣荷了!这天底下哪里找不出好人来,何必非得是她!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李老太太瞟了一眼满眼期待的刘燕,并没有如她期望的那样大吃一惊然后又惊又怒下令处置陆怡清,而是淡淡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燕一怔,不明白李老太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老太太心里头气极。
陆文珲那事儿她们李家多少也听到一些风声——当然仅限于最上层的两三个人知道。
至于这事儿为何不公开,他们也明白其中的玄机。可以说,但凡知道的都明白,只不过大伙儿都聪明的选择了藏在心里不说。可刘燕这蠢货,不知从哪里打听了来,竟兴兴头头的跑来她这里告状来了!
这不是公然打皇后娘娘的脸、打陆府的脸吗?
要知道陆文珲虽然是武功侯一党,那陆家的二姑娘却和廖家的三姑娘立了大功!
陆文珲那一房,妻子疯了,女儿就是陆怡清,两个儿子离开京城了无踪迹,但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更不可能入朝为官的了。
如今的陆家,跟陆文珲压根没有什么关系,朝廷放心得很。那昌平侯陆文轩跟他更是死仇。这丫头却莫名其妙的将这事儿捅出来,是想要闹哪样?
“除了我,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了?”李老太太又问。
刘燕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起来,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怔怔道:“老太太……”
“说。”李老太太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令刘燕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她忙摇头:“没、没有了!除了老太太,再也没跟别人提起过!”
“那就好!”李老太太松了口气,沉声正色道:“你给我记住,这件事儿你就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再说出去一个字!听见了吗?”
“老太太!”刘燕心中一空,既惊讶且不甘:“为什么!老太太也知道的对不对?她明明就是——”
“住口!”李老太太怒了,冷声道:“我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身为长辈,她自然不会仔仔细细的跟一个晚辈做解释,在她看来,做晚辈的只需要听话就是了!长辈们怎么做自然有长辈的道理,若是不明白,就自个慢慢的想明白!
刘燕却不是这么想。
她还是头一次挨李老太太这么重的语气,加上这阵子陆怡清在她面前嚣张跋扈不知说了多少令她差点没气炸了肺的话,她更加认定是有李老太太给她撑腰她才敢如此!
这对自己,太不公平!
刘燕忍不住委屈,含泪道:“我知道老太太您喜欢她,可是您这也太护着她了!这算什么呢!您既然这么喜欢她干嘛不索性娶了她做孙媳妇,何必派人去我们家求亲!那明明就是一个祸根,您不但要留在家里,还要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