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
一名男子手里捧着束康乃馨来到范娴的墓前,他弯腰将花插入花瓶内,入目的另一侧,是大朵的黄色金丝菊。
男人蹲在墓前,抬起头看向墓碑上的照片,他摘掉墨镜,漆黑如墨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喉间轻滚后,滑出一个单薄的音节,“妈。”
范娴的容貌似是永远定格在那一瞬间,记在心里,不会模糊。
体内的心脏有力跳动,连周身血液都犹如焕然一新,男人抬起头望向正南方斜洒下来的阳光,古铜色的肌肤赋予新生后不再苍白,有种破茧成蝶的惊艳。
男人微闭起眸子,阳光渗入皮肤的感觉,竟是许久都不曾感受过了。
孱弱的身体得以重生,濒临死亡的绝望,那种睁开眼都能感觉到沉入冰潭湖底的恐惧,他终于能够摆脱了。
男人伸出手,将沾在范娴照片上的尘埃拂去。
他重新戴回墨镜,走出墓园后驱车离开。
马路两旁都是培植的松柏,前方有个红绿灯,明嵘接完电话减速,车子稳稳停在线内,他不经意回过头,眼里一阵恍惚好像见到个熟悉的人影。他陡然心惊,对方的车子已经蹿过去,他赶紧拍档,“成佑!”
前面的车开得很快,透过后视镜男人看到尾随其后的车,他踩了油门加速,明嵘也不甘示弱,几番追逐,男人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前几年张狂过,飙车的速度自然是惊骇的。银白色跑车如闪电雷鸣般刷地飞越,两旁的绿化仿佛被苍劲有力的利刃划过,道路蜿蜒,男人却驾轻就熟地打着方向盘,他许久不玩,而今的刺激回到体内,越肆无忌惮起来。
明嵘按响喇叭,想让前面的人停车。
几个路口后,却被男人甩得个没影。
明嵘重重捶向方向盘。
心里越犹疑。
他快速回到明家,李韵苓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怎么了,急成这样?”
“妈,”明嵘将李韵苓拉到沙前,“我今天好像见到成佑了。”
李韵苓惊愕,半晌后方甩开明嵘的手,“说,说什么呢?”
“妈,是真的,”明嵘接杯水后一饮而尽,“我看到个侧面有些像,只是不能确定。”
“当初在加州的医院,成佑的遗体你不是说你亲眼看过吗?”李韵苓在沙上坐定,明嵘听她这么一说,也觉有些不可能,“对,况且傅染也进去……”
“再说,倘若他真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李韵苓起初的激动慢慢平复,她手掌撑住前额,“身影相像也不足为奇,也许是我们都太思念的缘故。”
明嵘赞成地点下头,但还是觉得不对劲,“我在后面拼命按喇叭,对方的车却开得很快,没多久便把我甩掉了。”
“骨灰都带回明家下葬近半年,怎么可能还有这种事生?”
明嵘手掌撑起下颔,李韵苓不由叹息,“如果成佑真活着的话就好了,让他回来看看现在的场面,想来也只有他能收拾这残局。”
傅染接到电话,匆忙开车赶到别墅。
她推开房门大步进去,看到男人躺在床上,“怎么了?”
“没事,”他不以为意拉过傅染的手,“看你急得。”
“还说没事?”傅染有些恼,伸出拳头落向他胸口,“还想再跟以前一样是不是?那些苦头还没吃够吗?”
话音方落,喉咙口稍有哽咽。
男人撑坐起身,双臂将她抱紧,“真没事,方才飙车太快,回来后稍微有些不适,医生方才来看过说没有大碍,只是一下子太过激烈心脏有些难受适应。”
“你做什么去了还飙车?”傅染将他推开,神色恼怒。
“就出去一趟,回来看到二哥差点被撞破,我心想应该没事,就提了速度。”
傅染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男人前额同她相抵,“回来吃过药,这会好多了。”
傅染两手圈紧他腰际,“如果你再有事,我跟瀚瀚要怎么办?”
“谁打电话给你的?”
“这你别管。”
男人手掌揉着她的后脑勺,聿尊没那么无聊,他一下想到陌笙箫,所以说呢,女人都同情心泛滥。
尽管医生说不要紧,傅染还是心有余悸,她让男人休息会,医生还在二楼的书房内,傅染敲门进去,聿尊说了几句话后便将空间留给她。
“医生,他真的没事吗?”
“动完手术一年内最好避免这种极速的运动,况且以后都需要服用抗排斥药物,心脏移植后虽然能同寻常人一样,但我的建议,还是要自己小心。”
傅染手掌撑住桌沿,“我之前看过资料,我想请问,像他这样生命能够持续多久?”
医生面有难色,傅染蹙紧眉头,眉尖拢起一道暗伤。
之前,只奢望他能够活下去,现如今,便贪心的想要他真正能够跟正常人一样。
“也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几十年,”医生说出实话,“再说我认为心脏移植本来就是个奇迹,你何不期待另外一个奇迹呢?”
傅染闻言,心头尽管还有沉重,但也不由豁然。
那时候总希望他能够活一天是一天,如今,以后的事情既然难料,何不也乐观面对呢?
陌笙箫推门进来,看到傅染站在书桌前,医生已经出去了。
她走到傅染跟前,“一起去吃些东西吧?”
傅染的目光不期然又落到笙箫手腕处,她顺着傅染的视线盯向自己的手,“你是不是想问我的手为什么会这样?”
“很痛吧?”
“反正现在挺过来了,”陌笙箫抬起手臂,“当时医生告诉我,我的手几乎废掉时,我觉得整个世界坍塌了,因为我的钢琴梦和人生几乎都毁掉了。”
“是谁?”傅染不禁动容,“谁把你害成这样?”
笙箫笑着将袖子拉回去,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听说过一句话吗?爱我的人伤我最深。”
她拉起傅染的手走出去,傅染指尖摩挲到她腕部的伤口,有些心悸。
来到三楼,男人背对她躺在床上休息,傅染坐到床沿,她倾过身,手掌梳过他短削的黑,男人拍了拍她臀部,“放心了吧?”
她和衣躺到男人身边,“你都没问过我宝宝的名字,怎么知道叫瀚瀚?”
男人笑着搂住她的腰,“你不是偷看了我的电脑才给孩子取得名吗?”
“呸,那是你自愿给我看的。”
男人手肘撑了下后居高望着傅染,“从哪学来的?”
“什么?”她一脸懵懂。
“那个呸。”
“谁不会说啊,你装什么正经。”傅染勾翘起唇瓣。
“再说一遍?我得好好治治你。”他压下身要去吻她,傅染忙用手捂住嘴,“你安生些吧,医生让你静养。”
“亲个小嘴没事。”
傅染侧过身用肩膀抵住男人凑过来的下巴,“生这么大一场病也没见你有所收敛。”
“就是因为久了,才想着过过嘴瘾。”
要想在他身上讨口头上的便宜,没门。
傅染适时握住男人拉开她拉链欲要深入的手,“现在不行。”
“我不做。”
“那也不行。”傅染扣好拉链,“我得赶紧回去,最近被盯得很紧。”
男人趁她穿鞋之际将她拉坐到腿上,“家里人没为难你吧?”
“放心,我能应付。”傅染弯腰去够鞋子,背后的衣服拱起,能看到光滑细腻的腰线,男人喉间轻滚下,她这双鞋子才买的,穿起来有些费劲。
男人单手绕到她跟前解开裤扣,另一手顺腰线往下滑。
手掌有些凉,傅染本能地尖叫声,人突然往后仰,后脑勺砸在男人坚挺的鼻梁上。
他闷哼声,傅染被他带向后,男人反手将她压在身子底下,手还在原来的地方。
这个不正经的。
MR最近的精力全部都在新项目上,这是傅染能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在部门忙着推动的关键期,一则惊猛的爆料却席卷而来。
有人称,明成佑不是出国,明家将这个消息瞒的滴水不漏,是因为明成佑已经死了!
起先还只是猜测,傅染知道这会不能承认,她尽量避开媒体,哪怕不小心遇上也是三缄其口。
事情却并未因此而被藏匿,反而越是捂着掀起的浪花便越是迅猛,直到有一天的头条,各大新闻及报纸全是这样的标题:明成佑英年早逝,魂牵青山墓园。
附着的,还有一张被放大的照片,墓碑上明成佑的名字清晰可见。
这个被藏了近半年的秘密,以铺天盖地之势被掀开。
李韵苓不免一阵伤心,傅染的意思是拒不承认,毕竟这种事只要没人站出来说个准话,传言便永远是猜测而已。
李则勤知道事情后,赶往了明家。
“姐,你还不如承认的好,傅染藏着掖着还不是怕影响她现在在MR站稳脚跟?你坚持做什么,公司在她手里,说不定以后都没瀚瀚的份,况且成佑的事,连墓碑都被拍出来了,她倒一拍手说别管那些媒体,可明家这样的身份,您能逃得过去吗?”
李韵苓接过萧管家递来的毛巾,擦拭眼角后又递回去,“我自己也知道,起先说要藏着是为MR好,可现在都这么久了,我也在担心傅染这丫头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姐,MR里头没自己人,你能放心吗?”
“不然怎样?”李韵苓蹙眉,“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我想让琛子进董事会。”
李韵苓眼睛浅眯,“你心里该明白,琛子还不具备这个资格。”
“我最近在想法子,只要花得起价钱,还怕弄不到少量股权吗?”
李韵苓没说话,明成佑病逝后,MR无疑成了块肥肉,谁都想过来分一口,关系近的,自然更方便下手,她唯一坚持的,便是替明成佑守住MR,因为那只能是留给瀚瀚的。
一时间,舆论的压力几乎灭顶,狗仔真可以用无孔不入四个字来形容,之后也有不少记者赶往青山想一探究竟,尽管都被看守墓园的人拒之门外,但明成佑病逝一事,在外人眼里已成事实。
一辆香槟色车停在堑堃门口。
明铮瞥了眼,眸底渐沉,打算开过去。
李韵苓见他的车过来,赶紧下来。
她拦在跟前,“明铮。”
明铮徐徐放下车窗,“有事?”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李韵苓手掌落向他的车窗,“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给我十分钟也好。”
堑堃周边是条商业街,繁华热闹,服务员送上两杯热咖啡,明铮翘起条腿,上半身往后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