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清晰地记得,这么多年来,她的记忆始终停留在火光四起的那一刹那。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晕厥过去,所以才忘记了后面生的事。
可是……
当真如此吗?
她揉了揉双眼,决定找机会问一下那个叫做四枫院纱衣的少女,她制造的梦境,究竟是真是假。
“妹妹醒了?”
辫突然被人揪住。
苏酒抬头,就看见萧廷琛那张欠揍的脸。
她没好气,“小哥哥除了欺负我,就再不会干别的事了!”
“欺负你是世上头等大事,自然不容错过。”少年乐呵呵的,“苏小酒,你都不知道半个月后到底能不能参加香道大比,就一口应承了四枫院的挑战,这叫什么来着,艺高人胆大?”
“我一定会出赛的!”
苏酒紧了紧小拳头,余光看见姜老先生捧着麦芽糖站在店铺外面,正跟几个小孩子打赌闹着玩儿。
她犹豫了下,“你说得倒也有理……花老从来就不喜欢我,他宁肯收徐紫珠、姜言蹊、金时醒、朔云为徒,都不愿意收我做徒弟。如果是姜老先生,他那么宠我,一定会愿意让我出赛的。”
平心而论,这半年来,苏酒当真没从花老那里学到什么真本事。
肚子里那点名堂,除了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就是姜老先生的指点。
老先生年逾古稀,其貌不扬。
总是笑呵呵的样子,喜欢拿麦芽糖哄骗旧院里的小孩儿跟他一起玩捉迷藏,也喜欢拉着她倒苦水,说老板不给他涨月钱,他过得好苦。
可是一转过头,他就偷偷把香铺里的东西倒买倒卖掉,美其名曰赚点儿茶钱。
小姑娘想着,忍不住翘起嘴角,“小哥哥,你说姜老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守着这店,应当守了很多年吧?”
萧廷琛盘着那对核桃,桃花眼笑得眯起,“也就是个老头子而已。哦,比寻常老头子多了些坏水。你以为那紫砂壶里装着茶?其实是酒!啧,每天坐在半枫荷偷窥外面路过的美人,真是老不正经。”
咬着麦芽糖的老先生,回头瞪了过来,“我仿佛听见有人说我坏话?”
苏酒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哥哥是夸你呢,夸你!”
老先生瞄一眼萧廷琛,轻哼一声。
那小兔崽子要是会夸他,
母猪都会上树!
……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
明天就是香道大比,苏酒踏进花府的捣香堂,紧张得很。
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被选上……
浮生君他们都来了,正看徐紫珠炼香。
大约是她新研制的合香,动作还有些生疏。
苏酒也凑了过来,下意识跟着她的动作呢喃,“……琥珀三钱,茉莉五钱,乳香五钱……我觉得乳香放得有些多,怕是会喧宾夺主。”
她不过是自个儿品味。
无心之言,却被背后的花老听了去。
老人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在纸上划去一个名字。
花老踏出捣香堂时,花柔柔喜鹊似的蹦跶过来,“祖父,你可有想好让哪五个人参赛?小酒一定会被选上吧?祖父你不知道,这半年以来她可用功了!”
花老没好气,“是不是她叫你来打听的?”
“小酒才不是那种人!祖父你也知道,我跟她是好姐妹——呸,是好兄弟嘛!”
花老看见他花枝招展的模样就生气,踹了他一脚,骂道:“你少在我跟前晃,碍眼!”
他走后,花柔柔吐吐舌头,拎着食盒欢喜地奔进捣香堂,“大家好,我来给你们送茶点啦!哎哟姜妹妹,你今儿熏的什么香,可真好闻呀!”
他一来,厅中就热闹起来。
众人去偏厅吃茶点,苏酒走得慢了些,看见徐紫珠收拾香炉、香药等物,却把两味不同的香丸放进了同一个瓷罐。
“徐姑娘,”她出声提醒,“那两种香丸虽然颜色大小一样,但味道相冲,不能放在一起。”
这是香道里的常识。
徐紫珠却犹如被窥破什么秘密,望向苏酒的目光如临大敌,冷酷至极!
苏酒惊了惊,不明白她怎么了。
半晌,徐紫珠面无表情地盖上瓷盖,“我就喜欢这样,你管得着?”
“管是管不着……”
苏酒小小声,很害怕这姑娘生气,一溜烟就奔进了偏厅。
空旷的厅堂里,白衣少女攥紧瓷罐,神色复杂。
用罢茶点,花老来了。
老人面容严肃,抚了抚花白胡须,“明天就是香道大比,我现在宣布出赛名单,你们听完,就可以回去好好休整,准备比赛。”
威严的目光扫视过这些年轻人,他淡淡宣布:
“第一位,姜言蹊。这半年来,你的水平突飞猛进,虽然在天香榜上排名七十六,但老夫认为你的实际名次还可以再往前挪十位。去吧,开场好好给东瀛人一点厉害瞧瞧。”
弱不胜衣的少女,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应了声是。
“第二位,金时醒。”
正拼命往嘴里塞点心的异族少年,惊讶抬头。
“你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你或许能够出奇制胜,但也可能一败涂地。这第二场的胜负,老夫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做好了心理准备……
金时醒无言以对。
花老头真是太磕碜了,他的水平明明还可以的好吧?
“第三场是决定士气的关键,也可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朔云,你的实力深不可测,老夫认为你能够赢下这一局。”
蒙面少年,朝花老拱了拱手。
余光却悄悄瞄了眼苏酒。
还剩下两个名额,苏小酒她……
花老的目光落在萧廷琛身上,“第四场比赛,浮生,你来。”
对于浮生君,他没什么可说的。
天香榜第一的存在,比他的水平都要高出一大截,他是不可能会输的。
“至于第五场……”
他看了眼苏酒,又看了眼徐紫珠。
苏酒低着脑袋,一颗心早已沉入谷底。
她不知道她和徐紫珠的水平到底谁高谁低,但因为遴选人是花老,而徐紫珠是他的徒弟,所以注定她无法参加大比。
回想这半年以来的努力与期盼,小姑娘觉得无比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