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皱眉,许久才对老头挤出一句话:“我都要了。多少钱。”
老头又笑得露出缺牙的嘴:“十两银子,您全拿走。”
张玉正要掏银子。
朱柏悄悄按住他的手,对老头说:“三两。”
张玉和毛骧看了他一眼:太狠了,这么砍价不怕被打吗?
老头咬牙:“六两。”
朱柏:“四两。再多就要不了了。我叔是个穷光蛋,兜里只有四两银子。”
老头挥手:“算了算了,你们拿走吧。”
张玉和毛骧惊讶得瞪大眼睛:卧槽,四两就能卖的东西,你刚才好意思要十两?!
朱柏拿起那个篮子朝张玉面前一放:“叔,给钱!我婶还在家等着你呢!”
毛骧喷笑出声。
张玉的脸越发红得像猪肝。
富贵偷笑,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拈了一块四两的银锭出来递给老头,又把钱袋照旧放回胸口。
老头盯着富贵的胸口:“爷几个明明大把银子,何苦来跟我个老人家讨价还价。”
张玉说:“你这东西只值四两,那就老老实实卖四两。跟我们有没有银子有什么关系。”
那老头只能说:“大爷,虽然您年富力强。可这东西只能锁阳,不能造阳。一滴精十滴血。省着点用。”
张玉瓮声说:“知道了,你这老头也忒啰嗦。”
转头看到朱柏又跑到别的摊位前去了。
富贵寸步不离紧跟着朱柏。
有人直瞪瞪地朝着富贵而来,撞了他一下。
富贵本来想着人生地不熟的忍一口气算了,可是一摸自己怀里,钱袋不见了。
可恶,这贼胆子也太大了,这哪里是偷,这就是明目张胆地抢好吧。
他看着那人就在前面,咬牙要追上去,却被朱柏一把拉住。
富贵心里着急,以为朱柏不知道他被偷了,指着那边:“他……”
朱柏咧嘴一笑:“我看见了。你忘了霍二娘怎么说的了么?”
富贵一愣喃喃地说:“被偷了也不要追,直接回去。”
朱柏点头:“是直接回去就好。”
张玉忙对富贵说:“是的,回去吧。”
要是往日,朱柏肯定要追上去捉住那人抢回钱,还要痛扁对方一顿,说不定还要人家之前抢的钱都抢过来。
今日是阎王换了菩萨心肠,转了性子么?
不管朱柏怎么想的,反正他不生事端平平安安就好。
富贵被偷了,朱柏似乎还挺高兴的,径直回了客栈。
张玉方才叫人先把那一大篮子锁阳送回来了。
现在客栈里的人知道,有个客人,买了一大篮子锁阳,而且还是自己用。
这会儿张玉进去,所有人都回头看着他。
张玉觉得气氛怪怪的。
霍二娘意味深长地说:“这东西虽然好,可也要悠着点吃。是药三分毒。”
众人都转开头偷笑。
张玉这会儿知道大家都看着他的原因了,尴尬得脸上发烫,抿紧嘴:朱柏这个倒霉孩子,如今我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朱柏朝霍二娘两手一摊:“我们被偷了。”
霍二娘问:“偷你们的人什么样?看清楚了吗?”
富贵连比划带说把那人形容了一下。
霍二娘问:“被偷了多少银子。”
富贵:“十两左右碎银。”
霍二娘说:“嘶,还不少。那我带你去找吧。”
朱柏咧嘴笑:“好,去找。”
张玉他们意识到,朱柏是等着有人偷他们,然后去找。
可是为什么呢?
就算找回来,也不会多半钱银子。
霍二娘转头看看:“不用去太多人,两三个人就好。”
朱柏回头望着张玉:“那就麻烦叔叔陪我们走一趟。”
霍二娘带着他们穿街走巷,最后停在了一栋大房子前。
这房子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衙门,历经沧桑,被不同的人反复修整,所以结合了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的风格。
既有汉朝建筑的均匀对称,又有唐朝的富丽堂皇,既有西域的挂饰,又有江南的雕窗。
虽然杂,却不乱,倒是别具风格的。
大厅里一幅蜀绣屏风是“山河万里,日出东方”的图案。
几个人坐在大堂上喝茶聊天,靠坐在上首太师椅上的男人不过三十岁上下,丹凤眼,尖下颌,长得有几分像狐狸。
五官倒不见得有多出彩,只是气质儒雅清隽,穿着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头上戴四方平定巾,很有几分儒官气质。
朱柏微微挑眉:想不到,想不到在这远离明廷大漠孤城里的土皇帝,倒是以大明官员自居。
有意思……
就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过人之处能镇得住这四面强敌,八方盗匪呢。
那人抬眼看见霍二娘进来,笑了笑,欠了欠身道:“霍二小姐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莫非今天的客人少。”
霍二娘叹了一口气:“唉,判官大人,还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客人逛集市又被老三做了回生意。”
被叫判官的那个男人狭长的眼睛轻轻一扫,便用探究的目光把张玉,富贵和朱柏给打量了一圈了,轻笑:“不知道什么贵人值得劳动二小姐跑一趟。”
霍二娘拍了拍富贵的肩膀说:“嗨,这孩子跟我挺投缘的,今天上集市玩,被人偷了零花钱。我有些不忍心。”
她绝口不提朱柏他们是从大明来的,还刻意弱化朱柏的存在。
朱柏不由得暗暗提醒自己小心这个判官了。
霍二娘肯定是不能确定判官说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会如何行动,才会这么做。
判官笑:“不是什么大事,我叫老三来要回来便是。二小姐和几位客人坐下喝杯茶等等。”
他说完瞥了一眼屏风后的偏厅。
朱柏余光瞥见旁边有人立刻出去了。
然后有人搬了两张椅子进来。
霍二娘坐了一张椅子。
然后只剩一张了。
朱柏暗暗冷笑:呦,你这个判官花花肠子还挺多的么。只摆两张椅子,还不就是想看看我们三个人里面到底谁的身份最高。
只要我一坐下来,刚才霍二娘就白白打了那么多掩护了。
毕竟大明阶级森严,既然要掩饰我的身份,按长幼秩序,肯定是张玉他们坐这唯一的一张椅子。
可是我站着,他们坐着就是死罪,哪怕在外面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