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时瑶才知道,将她和南迟礼保下来的人,竟然是郑清婉。
郑清婉花了大价钱买通衙门里的人,找了替罪羊,顶替了南迟礼。
郑府家大业大,而戴常只是戴家旁系的小辈。
戴常本身不争气,纨绔好玩,不受主家重视,郑清婉用了些银子和人情,很快就和戴家协调好了这件事。
时瑶想不明白郑清婉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只当她和南迟礼是郑清言的陪读,不会花这么大力气来救他们。
郑清婉认识南迟礼吗?
时瑶努力回忆,他们和郑清婉的第一次相遇是郑清婉当街抛绣球。
可南迟礼也是第一次来扬州,之前一直生活在苗疆,他们两个人又怎么可能认识。
她悄悄观察过,郑清婉好像很怕南迟礼。
至于南迟礼,除了自己,对别人都是面上温和带笑,底下却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当然有时候他也对郑清言会露出些敌意和不屑。
南迟礼在那天她和他说了些煽情的类似于表白的话后,就变得很奇怪。
总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相处时却和她疏远了不少,减少了很多亲密接触。
时瑶能感觉到他的烦躁,他内心好像一直在否认抗拒,下意识认为情爱是恶事,是孽,沾染者最后无不疯魔。
这个观念似乎已经根深蒂固了。
时瑶都懒得提醒他已经好久没有在她身体上种蛊了。
自上一次试蛊时她疼的拽着南迟礼的袖子,特别凶狠地咬了他一口后,南迟礼就再也没有在她身上种蛊了。
时瑶将原因归结为,他心疼她,不想让她这么痛苦,才不在她体内下蛊。
而不是因为她咬他咬的特别狠,将一排牙印留在了他白皙的皮肤上。
除了感受到南迟礼的疏远外,他最近还特别喜欢吓唬她,貌似想让她知难而退。
看着桌子上爬来爬去的蛊虫,这次时瑶怒了。
他知道她最怕长毛的虫子。
这次的虫子看的时瑶差点瞎了眼睛,简直毛骨悚然!
时瑶咬牙,南迟礼,你完了!
之后时瑶对南迟礼的态度就变了。
再也不拉着他主动说话,也不冲他笑,去书院路上只和郑清言交谈,将南迟礼自动忽略掉。
南迟礼对此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想到时瑶态度会变得这么快。
以往马车里总是当电灯泡被无视的人变成了南迟礼。
郑清言觉得自己翻身了,和时瑶聊的非常欢快,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边,南迟礼越来越诡异阴冷的眼神。
晚上睡觉时,时瑶和南迟礼拉开了些距离,拿出一床新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屋子里的昏黄烛光映着少年的面容,他薄唇轻抿,艳丽的眉眼轻垂,目光一直放在旁边裹着被子,离他越来越远的少女身上。
以往他们都是盖一床被子,用一个枕头的,她枕着枕头,而他埋在她的颈窝。
在她身边他总觉安心和满足,也睡得很熟。
现在时瑶一察觉到南迟礼靠近,就摆出一副别来沾边的表情,对他十分抗拒。
这次时瑶以退为进的方式,效果显着。
南迟礼情绪明显比之前低迷了许多,原本总是微扬的唇角也少了几分虚假恶劣的笑意。
连心性单纯的郑清言都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某次得了郑清婉的允许,郑清言在时瑶和南迟礼的陪同下可以去街上逛一逛。
街上,极少出门的郑清言似乎对什么都十分感兴趣,这个摊子看看,那个店铺逛逛,吃食更是买了不少。
边走边吃,消化得快,吃的也多。
南迟礼仍旧一副温和微笑脸,但是他眼角的乌青,马尾和辫子也没有之前打理的那么仔细,能看出他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三人行,郑清言和时瑶在前面逛,南迟礼就在后面跟着他们,安静不说话。
要是放以前,时瑶肯定会牵起他的手,哄着他和他们一起讨论哪条街上的酒楼饭菜好吃,哪家的点心甜而不腻。
但现在,时瑶像是忘了身后还有个人一样,和郑清言在前面说的不亦乐乎。
郑清言偷偷看了眼身后,小声道:“时瑶,我们这样把他丢在后面好吗,南迟礼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你俩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时瑶摇头,“没有啊,他一个月总有那么几次不高兴的时候,不用担心,诶,那个铺子里卖的小东西好漂亮,要不去看看?”
郑清言看向时瑶指的方向,是一家卖一些小机关和小摆件的店铺,眼睛不由得一亮,拍手道:“好,走走走!”
南迟礼看着两人步伐轻快地进了店铺,他食指忍不住摩挲。
想下蛊,想杀人。
想毁掉吸引她的一切。
偏执阴暗的种子扎在他浸染心血的泥土上,逐渐开出暗色的充斥着欲望和恶念的花。
南迟礼的疯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他眉眼秾丽动人,唇畔弯起,带着残忍的笑。
少女进店前,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南迟礼愣住,手指僵在半空。
他知道她在警告自己不要乱来。
人群熙攘,他和她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厌恶这些人,怪这来往的行人遮住了她看向他时的视线,怪林立的店铺和那聒噪的郑清言吸引她的注意。
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是他主动拉出来的……
少女早已经进了店铺,热闹的街市上,那紫衫少年像是与之隔绝开来,安静地伫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他也没有反应。
街道不远处的戏楼,隐约传出戏子深情对唱的声音,婉转的戏腔诉说着情爱嗔痴。
“长街处,欲望穿,郎君立身回看,凝眸处,又添一抹新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