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前院书房之中,夏弘毅一袭白色锦衣,青丝松束,正提笔在书案前练着字,一旁的小李子微微欠身,恭敬地候在一旁。
京兆府尹钱万里则站在下首,用余光偷偷的瞄了一眼夏弘毅,只见他弯着腰,手中的狼毫笔不轻不重的动着,但眉头却紧紧皱着,心中似乎有无数郁气,挥散不去。
看到夏弘毅的神情,钱万里心中不由得有些打鼓,若三皇子想要对宁国侯府赶尽杀绝,那今日自己贸然答应裕亲王,是不是太过急躁了......
夏弘毅待写完最后一个笔后,才抬眼,对等在一旁的钱万里道:“钱大人,过来帮忙看看,本皇子这幅字写得如何啊?”
钱万里拱手应承后,缓步走到书案前,随之大为惊叹,“三殿下这字写得当真是
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啊!刚刚下官站在一旁就看到三殿下笔走龙蛇,落笔行云流水,此时一看三皇子的字迹,颇有些颜筋柳骨啊!”
但钱万里没说的却是,好好的佛经,明明应该给人一种工整清雅,安祥虔诚的感觉;偏偏三皇子却像是要用尽所有力气一般,太过遒劲有力,让这《心经》都生出了不少戾气!
夏弘毅显然被钱万里一连串的夸赞给逗得心情畅快了不少,眼下的阴郁都少了许多,但脸却又很快沉了下去,“钱大人见解果真独到~”
见钱万里面露惶恐,才突然大笑两声道:“哈哈哈,本皇子喜欢!”
钱万里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朝夏弘毅附和着笑。
当初魏征替丁家顶罪后,这京兆府尹的位置空出来,有多少人抢破了脑袋。
虽说这位置曾被人戏称为辇毂([niǎn gu]天子的车驾),这天子脚下各种矛盾错综复杂,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各抱地势,勾心斗角”,治理相当不易。
但毕竟管着京中治安且消息灵通,但凡有心思要坐到最高位置的皇子,谁不想坐在上面的是自己人 ?
当初三皇子趁景瑞帝对丁家举荐之人出了那些的事情,心怀不满时,颇费了一番心血,将钱万里给推了上去。
看中的不就是他那背景不厚,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却无人能及吗?
正好符合京兆府尹需要的八面玲珑。
“钱大人请坐。今日你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夏弘毅心情好些后,走到软榻之上坐下,身边的大太监小李子立即给钱万里拿了个圆凳。
钱万里坐下后,将沈文贞被自己抓了又放的事,说了出来。
看到自己一提及宁国侯府的时候,三皇子刚刚才好看了些的脸色立刻就凝重了起来,钱万里小心着自己的措辞。
“这沈文贞下官虽然当时一起抓了回来,但毕竟他当时并未过多言说,反而一直在劝慰其他二人。加之裕亲王来时,也说了这沈文贞作为庶子,在宁国侯府里并不怎么受待见。”
“当然下官在裕亲王第一次来府衙的时候并未松口,而谁知裕亲王没多久又来了,这次还带着沈文贞的儿子,那言里言外之意,对宁国侯有些意见,好似宁国侯并不打算管这个庶弟。加之他们主动说愿意被贬到闽南。”
钱万里说到这里又偷偷瞧了一眼三皇子,见他的脸色没有越来越黑的趋势,才大着胆子道:“下官这才同意让他们先将沈文贞带了回去,不过这惩治下官去留了个活话。不知三皇子觉得这沈文贞应当如何呢?”
夏弘毅一听是宁国侯府的事,什么喜怒不形于色,根本就管理不来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让人给昨日来他府中坐了半日冷板凳的宁国侯透露,这沈慕青的命得先留着。
不是因为他对那贱人还留有什么旧情,而是那贱人手中还握着不少好东西,
那可都是能给他赚大钱的东西!
至于那贱人,特别是她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居然主动献身,而且,看起来还颇为熟练,那时自己还以为她是看了什么闺房之术,对她甚至没有任何怀疑!
如今每每想起她,夏弘毅都忍不住气血翻涌,恨自己没有早点看透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这两日为了那方彦辰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给自己这边的几个“中榜之人”毁尸灭迹。当然免不了与他那同样在此事上做了不少手脚的二哥见面。
每次都因为此事被他阴阳怪气地嘲弄几句,让夏弘毅的心中极为烦躁。
听说是宁国侯府三房,他脑子里使劲想了想,但对那宁国侯府的三房没有多少印象,不过偶尔从沈慕朗那个草包言语之中能感觉到对那三房的不喜。
他眯了眯眼睛问道:“这沈文贞如何与裕亲王结识的?”
这个问题钱万里也不知道啊,那裕亲王一来京兆府就一副和沈文贞十分熟稔的模样,当他将那醉仙楼掌柜的叫来做假证时,裕亲王也一口咬定沈文贞绝不可能乱说,像的十分信任的模样。
但主子已经发问了,自己总不能说不知吧,他犹豫了下,道:“依下官看来,与裕亲王熟悉的怕是那沈文贞的长子,毕竟都是少年人,玩到一起很正常。”
三皇子微微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观点。
他那个皇叔半点不着调,正事一件都办不好,原本做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也就罢了,偏偏不知哪根筋不对跑去大理寺谋了个职,还整日拿着鸡毛当令箭在京城里晃悠。
这其实都没什么,最多让夏弘毅瞧不起他罢了,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在皇后和长宁面前说自己坏话。
弄得不仅如今自己彻底娶不到长宁了,连皇后也待他不如从前亲近。
夏弘毅思考的时间颇有些长,钱万里有些坐立不安地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小李子,朝他露了个谄媚的笑容。
不料那小李子,只轻轻瞟了他一眼,便眼观鼻鼻观心了。
这本也没什么大事,但关键是那小李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这就让钱万里心中很是不爽了。
自己再怎么说也是这大魏堂正四品官员,他不过一个阉人,居然也敢嘲笑自己!
但钱万里面上却一点都不显,而是又恭敬地垂着头等待三皇子的指示。
夏弘毅思付半晌,突然问道:“那这么说,是沈文贞自己情愿贬到闽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