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菱听出她的意思,轻摇了一下头,“这学堂倒还真花不了多少银子,但关键是劝这些孩子的家人将她们送来,可得花不少心思!”
邵若兰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普通百姓家的小娃娃,大约五六岁的时候便会帮着家中干活,就算是县衙愿意让她们免费上学堂,怕是很多父母都会觉得反正是女子,长大了迟早要嫁人的,还不如多帮着家里干点活呢!
邵若兰想到这里,心中涌入一股悲凉之感。
几人又随后去看了另外两个班,一个是江氏身边女红最好的嬷嬷,正在耐心地教着十二岁以上的姑娘和一些妇人刺绣的技巧。
而那嬷嬷身旁还有一名少女正带着笑意指点着一个小姑娘的绣活。
另一个则是人最少的地方,雅涵正教着几个大娘做吃食。
等众人从那简陋的女子学堂出来后,邵若兰还是问道:“沈妹妹,不知你是如何说服那些百姓将孩子送来上学的?”
邵若兰问的是你,若非沈伯母。
这一句话,让已经沉默了半晌的吴先生,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沈乐菱并未隐瞒,“厨艺和女红自然不必说了,至于那些识字的孩子,只需做好两点,他们的父母便将他们送来了。”
邵若兰认真道:“还望沈妹妹赐教。”
“首先,我母亲告诉所有人,她手上的生意却一批女子管事,从这女子学堂毕业后,学得好的将会直接去她手底下做事,月钱一两银子起。”
邵旭升道:“我知道,许多百姓家辛辛苦苦一年怕是都攒不了一两银子,所以听到这月钱后,想必大伙都争先恐后把孩子送来了吧!”
沈慕渊摇摇头,“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一两银子他们都不心动?”邵旭升不可置信。
邵若兰冷冷道:“若这一两银子到不了他们手中,又有什么用呢!”
“可好歹是他们的孩子,能做个管事,日后总归能过得好一些不是吗?”邵旭升继续争辩道。
沈乐菱笑道:“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如此想的。后来,我母亲没法子,只能又放言,只要是从女子学堂出来到我母亲手底下做事的,前十年月钱分成两份,一份给那女子一份给父母,就算那女子成婚之后,也是如此。”
“如此,这学堂才能有这么多来识字的小女娃。不过没过两个月,不少孩子的父母又开始想将孩子带回家去。”沈慕渊补充道。
“这是为何?”邵旭升实在是弄不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读书不好吗,识字不好吗,都不受束缚了为何不让孩子读书明理呢!
沈乐菱声音有些怅然,“大概是觉得时间太长了,怕他们的女儿当不上这个管事,反而浪费了时间。”
“后来呢!”邵若兰问道。
沈慕渊笑道:“后来我妹妹便提出,只要在识字班上学的孩子,不仅每日能在学堂吃午膳,下午放学还会给他们一个白面馒头带回去。而且学堂每个月都有月考,不仅考得好的有奖赏,进步大的同样也有。”
吴先生双手一拍,“好!沈姑娘做的这两点果然有大才,一个计长远,一个争朝夕,只要那些女娃的父母不是那蠢到极致的,都会心甘情愿地将孩子送来!好,沈姑娘果然聪慧,将百姓的想法摸了个一清二楚啊!”
吴先生这番夸奖初听没什么,但越说到后面越让人觉得有些不对。
就连邵旭升都皱起眉头,“先生,沈姐姐都说了,前面那个点子是沈伯母出的,再说,沈伯母家大业大的,就算是再多的女管事她也能收得下!”
这话说得,连沈乐菱都忍不住拿眼看他,他的语气怕不是以为自家母亲是江南首富了吧!
她的目光又转到了沈慕渊的身上,沈慕渊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有些事不是不能直接跟他们说嘛,自己就稍微夸张了一点点而已。
吴先生见到兄妹俩的互动,眼神越发深邃了些。
到沈乐菱的牧场后,邵旭升兴奋地跟着沈慕渊跑了。
剩下的几人则因怕热,都坐在屋内。
“这是砂糖绿豆是闽南那边的一种解暑冷饮,吴先生和若兰姐姐先尝尝。”
众人刚一坐下,牧场场主钱明让下人就端上三碗冷饮,沈乐菱笑吟吟招呼道。
说完还不忘叮嘱道:“哥哥和邵少爷那边也一会送少冰一点的,小心他们贪凉。”
钱明连声称是。
沈乐菱又问了下近来牧场的情况,这才让他下去。
此时邵若兰早已将那一碗砂糖绿豆吃了个干干净净,只觉得还想再来一碗。
就连吴先生从不贪恋口腹之欲的人,吃了第一口便立马觉得浑身舒爽,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这砂糖绿豆往年也不是没有吃过,但从未像今日一般,甜糯而不腻,如此清爽。沈姑娘果然蕙质兰心,手底下的人连做得吃食都格外可口一些。”
沈乐菱微微一笑,道:“吴先生谬赞了,不过是牧场上的下人们自己研究出来的罢了,和阿菱可真没什么关系。”
吴先生捏着手里的勺子,盯着眼前的沈乐菱,突然转头对一旁的邵若兰道:“小姐,您去看着点少爷吧,他年岁小,到底活泼了些。”
邵旭升身后又不是没有人跟着,加之又是跟着无双县的地头蛇,能有什么事。
显然吴先生是在故意支开自己,要和阿菱妹妹单独聊。
邵若兰有些不放心地朝沈乐菱看了一眼,见沈乐菱笑着点头,这才起身离开。
吴先生见状不由得瘪瘪嘴,这东家家的一个两个,都被这沈家兄妹下了迷魂药不成!
“沈县令当初被贬到这无双县的时候,谁能想到他居然在一年的时间不声不响地就将无双县治理得这样好了。”
吴先生状似不经意的感叹,眼睛也瞧着屋外,但余角时刻观察着沈乐菱。
沈乐菱闻言,只叹息一声,“如今这外面灾乱连连的,这无双县哪里还谈得上治理二字,就连家父,也不过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心力罢了!”
听了她滴水不漏的回答,吴先生目光终于转了过来。
这沈家姑娘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总是低眉浅笑,如一个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一般。
“夫民者,为君者有之;为臣者,助君理之。不知沈小姐对句话有何见解?”
沈乐菱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诧异地看向吴先生眨巴了一下,“吴先生在说什么,阿菱听不太懂。”
吴先生没料到自己的单刀直入,结果一拳打到了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