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点什么呢?!
我正困惑的时候,就听身边的柳红衣说道:“咦,怎么没看见梅嫂?”
我猛地一拍脑袋,是呀,怪不得我觉着少了点什么,原来缺少了梅嫂。
来的只是四个抬棺的工人,却没有见着梅嫂的身影。
“问你们呢,梅嫂在哪里?”赵工头走上前去。
其中一个工人说:“梅嫂说她收拾收拾,回头便赶过来!”
我看了看时间,点点头:“那就等她一会儿吧,反正还有一个钟头呢!”
我和赵工头找来四块石头,让工人们把棺材放在四块石头上面,以免沾染地气。
四个工人靠着棺材坐下来,这一路走来也是辛苦了,虽然他们身强力壮,但毕竟不是职业的抬棺匠,有两个即使穿着厚厚的冬衣,肩膀也被磨出了血泡。
我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根烟,让他们原地歇歇腿儿。
然后我走到赵工头面前:“赵工头,我的要的小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当然准备好了!”赵工头伸手往不远处的草丛指了指:“那小木船就放在草丛里面呢,九爷交代的事情,肯定办得妥妥的,绝对不敢怠慢!”因为梅嫂想要把小雨葬在河里,所以我只好给小雨选择了一种名叫“沉船葬”的方式。白天的时候,我就交代赵工头来购买一只小木船,这种小木船也不贵,不超过五百块,到时候把棺材放在木船上面,再
连同小木船一起沉入水底,这就叫做“沉船葬”。
“多少钱,回头我把钱给你!”我说。
赵工头连忙摆手:“九爷,不要钱!不要钱!”
“不要钱怎么行?我可是收了你出场费的,说吧,多少钱?”我正色道。赵工头说:“真的不要钱,九爷,你要这样说,就是不把我赵某人当成兄弟?这买船的钱是我私自掏腰包买的,这是我侄子种下的罪孽,也算是表达我对小雨的一点点心意。这是我的心意,你可不能抢了去
!”
赵工头既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继续多说什么,再说下去就显得我太那啥了,所以我也就点点头,说了声:“好!谢谢你!小雨一定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走吧,过去看看小船,看看合不合适?”赵工头拉着我往前走去。
拨开草丛,就看见草丛里面横亘着一艘黑黝黝的小木船,木船不大,是那种两头尖尖的,呈梭子形状的打渔船,我绕着小木船走了一圈,并不要求是艘新船,只要完好无缺就行。
“怎么样?”赵工头问我。
我停下脚步,伸手比划了一下:“嗯,应该没问题,那是口小棺材,正好可以装下!”
“九爷,还需要我做什么吗?”赵工头毕恭毕敬地问。
“把我包里的朱砂盘拿过来!”我背负着手对赵工头说。
赵工头转过身,很快就从包里帮我拿来朱砂盘。
我现磨了一些朱砂,用毛笔蘸着,唰唰唰在船舷边上画了起来。
赵工头一脸好奇地看着我:“九爷,你这是在做啥子?”
“画符呢!”我挽起袖子,头也不回地说。
这画符也是有讲究的,必须“走心”!
何为“走心”呢?
那就是心神合一,那符都在脑子里记着呢,画符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去想,那符咒的笔画自然而然就从笔尖里面流淌出来,讲究一气呵成,画出的符必须漂亮完整,这样才能挥出最佳功效。
若不然,中途如果有所闪失,那可就成为了一句俗语“鬼画淘符”了。
在黄纸上画符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因为黄纸很小,画出的符咒也不大,一气呵成很简单。
但是小木船的面积是黄纸的多少倍,要想一鼓作气把符咒画满,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整个过程必须全神贯注,神经高度紧绷,而且气息还要平稳,不能喘气或者岔气,还得有相当充沛的体力。
我绕着小木船走了一圈,沿着整个船舷画了一圈符咒。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收起毛笔。
即使是大冬天,我的背心也已经被汗水浸湿透了。
赵工头一脸惊奇,竖起大拇指道:“九爷,绝了!真是绝了!”
顿了顿,他问我:“九爷,你画的是个啥?我不太看得明白!”
我心中暗骂:“你个臭小子,连我画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赞叹呢!”
“算是平安符吧!”我说。
平安符是用来保平安的,并不是什么镇邪驱鬼的符咒,小雨又不是厉鬼,不需要画那种镇鬼的符咒。
不过当整艘木船画上朱红色的符咒之后,一下子变得高大上起来,再也不是刚才看见的那种简陋小木船。
当然,不熟悉符咒的人,看见满船红色的符咒,多少还是觉得有些诡异。
“萧九,时辰快到了,梅嫂怎么还没有来呢?”柳红衣走过来,有些焦急地说。
梅嫂还没来?!
我回头眺望了一眼草丛:“再等等吧!”
柳红衣说:“河边的蜡烛都快熄灭了!”
我来到河边上,只见之前插在河滩的两排蜡烛,此时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
我又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夜晚十点半过,距离十一点的期限还有一刻多钟,但是依然不见梅嫂的踪影。
从筒子楼到河边,也没有多远的路程,按照常理来讲,怎么走都应该走到了呀?
赵工头小声嘀咕道:“这梅嫂怎么回事?不会走丢了吧?”
我掏出一盒香烟,给赵工头以及四个工人一人一根,然后自己点上一根,蹲在河边上默默地抽着。
等到一根烟抽完,我再次看了看时间,丢掉烟头,起身说道:“时辰到了,不等了,开始下葬吧!”
“可是……梅嫂还没有来啊?”赵工头说。
“也不知道这梅嫂做什么去了,怎么磨磨蹭蹭,现在都还没有来呢?”柳红衣皱起眉头。
“也许……她不来了吧!”我说。
“不来了?不可能吧!这可是她女儿的葬礼,做母亲的怎么会不来参加呢?”赵工头摇了摇头,不解地说。
我叹了口气:“正因为是她女儿的葬礼,她无法面对,所以选择了逃避!哎,不多说了,该来的终究会来,不来的始终不会来的,开始下葬吧,别错过了时辰!”
无论是红事还是白事,最讲究的就是时辰,特别忌讳错过时辰,错过时辰的话,日子就要重新选定,这是规矩。
如果今晚不给小雨举行葬礼,那再次选定日子,又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再说了,小雨的尸体放置了那么些天,已经开始出现腐烂迹象,如果等人腐烂之后再下葬,也是对死者不太好的一件事情。
所以无论怎样,今晚是必须要下葬的。
赵工头招呼上那几个工人:“兄弟几个,干活!干活!先去把草丛里的小木船拖出来!”
四个工人走进草丛,把小木船拖出来,四个人扛着,将小木船扛到河边上,用绳索固定在一块大石头上,以免小木船被河水冲走。
河滩上的两排白色蜡烛就快熄灭了,火光十分微弱,在夜风中摇曳,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把棺材抬到木船上面去!”我扬了扬下巴,吩咐道。
四个工人抬着棺材,呼哧呼哧喘着气,从两排白色蜡烛中间走过,小心翼翼把棺材放到木船上面,那口小棺材,正好可以放在小木船的船舱里面。
然后我又让那四个工人,把之前用来垫棺材的四块大石头,统统搬到船上。
赵工头一直在边上喊:“哎,小心一点!慢一点!对对对,慢慢放!慢慢放!”
棺材放在小木船上面以后,赵工头拎起事先准备好的一桶汽油,哗啦哗啦的泼洒在木船上面,然后还码放了一些枯草,把棺材覆盖起来。
刚刚做完这一切,河滩上的两排蜡烛就已经熄灭了,只剩下缕缕青烟随风飘荡。
“看来梅嫂是真的不会来了!”柳红衣说。
我点点头,看了看时辰,尖着嗓子喊道:“时辰到——点火——”
赵工头掏出打火机,走到木船边上,引燃了船上的汽油。
火势顺着汽油迅速蔓延,又引燃了船上的枯草,这一下燃烧得更为猛烈。
我走到河滩边上,深吸一口气,解开了固定在大石头上面的绳索。
小木船立即随着河水漂荡出去,渐渐漂远,漂到河中央。
河风吹动我的头,我在心里默默地跟小雨再见:“小雨,永别了!”
柳红衣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轻声说道:“小雨,一路走好!”
赵工头他们也是垂手而立,神色肃然,眼看着小木船燃烧起熊熊大火。
很快,整艘小木船都变成了一颗大火球,在水面上载浮载沉,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冒起滚滚浓烟。
火光映红了水面,带走的却不知是谁的思念。
终于,燃烧的小木船渐渐沉入水里,直至消失不见。
从此,这条河里,又多了一个死去的灵魂。
沉船葬结束,整个下葬过程,梅嫂都没有出现。就在我们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草丛里突然急匆匆地跑出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