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梅嫂来了吗?!”
我们抬头看向那道人影,全都以为是梅嫂赶过来了。
但是当那道人影跑到面前的时候,我们却现不是梅嫂,而是小狗子!
赵工头拦住小狗子,奇怪地问:“小狗子,你怎么来了?”
小狗子面色焦急,呜哇呜哇的比划着,情绪激动,连话都说不清楚。
看见小狗子这副模样,我便预感到出了什么事情。
“小狗子,你不要着急,出了啥事,你慢慢讲!”我说。
小狗子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火……好大的火……着火了……”
小狗子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以为他看见了刚才的沉船葬,所以在那里说“着火了”,可是小狗子最后却突然提到了三个字:“筒子楼!”
等等!
小狗子所要跟我们表达的是,筒子楼着火了?!
筒子楼着火了?
我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不好,梅嫂!
“快!快去筒子楼看看!”我招呼上大家,当先甩开脚丫子开跑。
我们一路狂奔,从河边一口气奔回筒子楼,老远地,就听见警笛声响划破夜空,那警笛声就像尖锐的利刺,从我们的心头划过。
筒子楼那个方向的天空亮如白昼,整个夜空都被映红了,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就像盘旋上天的灰色巨蟒,在空中疯狂地扭动身体。
筒子楼着火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照亮了城市的夜空。
附近的居民纷纷跑到街上,街上人声鼎沸,聚集着许多的围观人群。
不少人都是从睡梦中惊醒的,有的裹着棉被,有的仅穿着一件外衣,还有的光着脚丫,冷得嗖嗖抖。
一辆又一辆消防车从街上飞驰而过,哭喊声,咒骂声,议论声,夹杂着刺耳的警笛声,令人头晕脑胀。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幕,一颗心沉入谷底。
整幢筒子楼都燃起了大火,因为是老式的居住楼,存在很多的安全隐患,一旦起火之后,火势来得又快又猛,熊熊火焰很快就把筒子楼全部吞噬了,现场还不断传来爆炸声响,就像在提前庆祝新年一样。
每一声爆炸,都会引来围观人群的惊呼之声-。
碎裂的玻璃和石块飞溅出来,消防员迅速拉起警戒线,将围观群众隔离开来。
然后,那些伟大的消防员,冒着生命危险,立即投入灭火行动,数个高压水枪从不同的方向朝着筒子楼喷射,天空中如同下起瓢泼大雨。
我的心一直都在抖,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有人说:“太可怕啦,那个女人简直是个疯子!”
有人说:“是呀!老子睡得真香呢,那疯婆子竟然举着一个煤气罐来敲门,让我滚出去!”
有人说:“那女人引火自焚,根本就没有出来,现在肯定已经烧成灰了!”
一句句话语就像利刺一样,不断刺进我的心里。
我随手拽过一个穿着短裤衩子的男人,男人叫喊:“唉唉唉,你拽我干嘛?你是谁呀?”
我沉声问道:“那个没有出来的女人,是不是梅嫂?”
男人说:“是啊!就是她!真是个疯婆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红着眼睛问,瞳孔里倒映着熊熊烈火,估计男人看我的模样有些害怕,所以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说:“那女人今晚也不知道了什么疯,扛着一个煤气罐,拿着打火机,挨家挨户的让
我们离开筒子楼!我滴乖乖,你没见那女人的疯样,摆明了是不想活了呀!对了,听说那女人的女儿前几天死了,可能这是她不想活了的真正原因吧!”
这几天,我一直担心梅嫂会做出什么傻事,所以让赵工头找人盯着梅嫂,可是……可是到最后……还是出事了!梅嫂才三十多岁,人生还很短暂,但是却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如果不是小雨,她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轻生了。是因为小雨这个弃婴,她才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才重新一步步坚强地生活下来,你可
以不齿她的职业,但是不能不齿她的人格。
小雨死了,梅嫂唯一的精神支柱也倒了,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牵挂,所以,她选择在小雨下葬的夜晚,追随小雨而去。这样,也许她们母女俩在九泉之下,还能够团聚。
大火带走了梅嫂的生命,同时也带走了梅嫂的灵魂。
没想到梅嫂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许,她希望她能够在烈火中得到重生吧!
柳红衣擦拭着眼角的泪花,轻声说:“梅嫂,是个好女人!只是命运对她太不公平了!老天爷可真够残忍的!”
是呀,命运永远都是不公平的,梅嫂在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以后,老天爷也没能让她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反而夺走了梅嫂唯一的希望,给梅嫂造成毁灭性的精神打击。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冲天的大火烟消云散。
扑火工作依然在紧张有序地进行,我们默默地离开筒子楼。
穿过人群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在高兴地说:“太好啦,多亏那个女人啊,筒子楼没了,政府应该会给我们建造新房吧!”
我笑了笑,却又特别想哭。
大家沉默着,一路回到工地。
长长的警笛声在黑夜里盘旋回荡,我们的心里就像压了块沉重的大石头,难受得无法入眠。
我们没有睡觉,也不可能睡的着,所以围坐在一起喝酒。
我们从午夜一直喝到天亮,这才醉醺醺地昏睡过去。
这件事情算是彻底了结,我和柳红衣也该离开了。
柳红衣这边还要带着我去办事,我们得抓紧时间,最好能赶在年三十之前回家过年。
我们告别了赵工头和一众工友,走的时候,我给昨晚抬棺的四个工人,一人包了一个红包。刚开始他们都不愿意收下,后来我说这是规矩,他们才勉强收下,然后把我和柳红衣送出工地。
离开吉的时候,我和柳红衣去筒子楼看了看。经过一整夜的扑救,火势已经被扑灭了,整幢筒子楼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烧成黑炭一样的颜色,现场留下大量的泡沫和水迹,还不断有青烟从缝隙里冒出来,散着凄凉的死亡气息
,入眼处满目疮痍,让人倍感荒凉。
火灾现场拉起一道警戒线,仍然有警察和消防员在现场忙碌。
我和柳红衣在警戒线外面伫立半晌,柳红衣拉了拉我的衣袖:“我们走吧!”
“去哪里?”我问柳红衣。
“乌龙山!”柳红衣说。
乌龙山?!乌龙山位于湘西的龙山县境内,地处湘、鄂、渝三省交界之地,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山中多峡谷和溶洞,风景迷人,但是地形极其复杂,是咱们湘西最漂亮也是最神秘的一块土地。这么多年来,乌龙山一
直笼罩着一层神秘面纱。乌龙山最出名的故事自然是“乌龙山剿匪记”,因为其地形复杂,所以当年乌龙山里盘踞了许多的土匪集团,这些土匪集团占山为王,在乌龙山里横行霸道。解放初期,解放军曾在这里进行过大规模的剿匪
行动,其战况也是非常的惨烈。不过,最终还是平定了匪患,还了湘西大地安宁和平。
“去乌龙山做什么?”我奇怪地问,好不容易才从原始丛林里出来,这在城市里才待了两三天呢,现在又要我进入苍莽的大山中,我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太愿意。
柳红衣正色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在寻找一件东西吗?”
“你所要寻找的东西,在乌龙山里面?”我疑惑地问。
柳红衣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也许吧!我也不太确定,不过……可能性很大,所以我得去看看!怎么?看样子你好像不太愿意去啊?”
“哪有!”我挤出一个笑容:“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你这辈子啊,休想甩掉我!”
“去你的!”柳红衣嗔骂道:“不要脸,我又不是养了一条跟屁虫!”
我伸展了一下筋骨,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说:“乌龙山里面危机四伏,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呢?”
柳红衣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事成之后,我会付你佣金的!”
“佣金太俗气了吧!”我说。
“那你要什么?”柳红衣问。
我牵起柳红衣的手,柳红衣低低惊呼一声:“光天化日,你想干嘛?”
我盯着她的眼睛:“我不要佣金,我要——你!”
“咦——好肉麻呀——朗朗乾坤,你能不能让我冷静冷静?”柳红衣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当即羞得满脸通红。
柳红衣轻轻挣扎了一下,但是我却没有放手,反而把手握得更紧了。
我看着她,声音很轻,但是口吻却很坚定:“从今以后,无论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你生即我生,你死即我死!”
“呸呸呸!”柳红衣红着脸颊,笑骂道:“瞧你这张臭嘴,这还没有出呢,你就说什么死不死的,一点都不吉利,来,掌嘴!”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我承认这句话说错了,确实有些不吉利,乖乖把嘴巴凑了上去。柳红衣突然踮起脚尖,在我的嘴唇上轻轻落了一吻,然后咯咯娇笑着转身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