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闷闷的一路回到源氏主宅的客院里, 走进庭院也只是按照礼节向主人家道谢并告辞后便进了屋子不声不响。弄不明白主公为什么会突然情绪低落的付丧神们也不敢随意去打扰她,你看我我看你好一阵大眼瞪小眼之后才把出现最早的两把刀拱了出来。
“药研, 你去问问主公为什么不开心。”前田和平野一左一右堵在兄弟面前, 最后还是山姥切国广抬手拍拍少年的肩膀:“一起进去吧。”
两把刀轻轻叩响幛子门, 鲛人在里面应了一声重新沉默,金青年直接拉开门就走了进去,药研赶忙跟在后面,转身把拉门小心带上才找个位置坐下来。
“大将, 您怎么了?”只要是您想得到的, 无论什么都会以最好的样貌呈现在您的面前,区区一个刚刚诞生的刀剑付丧神,即便是本灵也没有什么难以对付的。
趴在桌子上的少女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是药研和山姥切啊,我没事, 灵力恢复的也很快, 只是……只是心情有些不好。嗯, 很无聊的理由,过几天就会缓和过来吧, 大概。”她拢了拢裹在身上的小被子, 再次像只虾子那样缩成一团, 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
山姥切国广二话不说走过去就用力把苏妩蒙在头上的被子掀下来:“想要什么,说!”不就是打劫个人类吗,反正安达家是要灭族的, 抢一个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人他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苏妩:目瞪口呆。
我和我的山姥切国广之间, 必定有一个拿错了剧本!
#从未想到本丸中还隐藏了一个金碧眼的霸道总裁#
“我不是, 我没有,我就是……有点点难过。鹤丸居然不认识我,还用那种既警惕又防备的眼神看过来,生怕我把他的主人怎么样了似的。我当然知道这是平安时期,鹤丸还不曾历经命运流转最终和我们结识……但!是!山姥切你说!要是我和那个大叔一起掉进水里,鹤丸会先救谁?”
山姥切国广:……我看你是傻掉了。
药研藤四郎:……又废了一个审神者。
反正吧,不管是和谁一起掉进水里,被救的那个都绝对不会是您这条大活鱼啊!
鲛人不开心,鲛人想要搞点事,于是原本可救可不救的酒吞童子就成了必须被救活的幸运儿。茨木童子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暗搓搓谋划该如何把手臂讨要回来,虽然不便现身却还是遣了个小妖怪过来禀告大佬他那等待救援的挚友脑袋目前正被封印在一个名叫“石切箭剑神社”的地方。据说一直供奉在那里的大太刀非常灵验,不但镇压了大江山的鬼王,同时还拒绝了一切魑魅魍魉非人之属的接近。
……这个,就有点尴尬了。那是爹啊,谁敢招惹?别看石切丸跑不快,但是连石头都能应声而断,况且人家是大太刀,根本就不用跑得快嘛,让你先跑个一米,当头一刀斩下来还不是要凉凉。
“反正根据史料记载,石切丸自打被锻造出来就进了神社,一千多年就完全没有动过地方,而且还神奇的躲过了一系列海啸地震火灾之类的天灾,不得不说这个运气,啧啧啧!”被大火烧掉真身的药研表示很有点郁闷,需要回本丸向他哥哥寻求下安慰。
祖上起火连累了不知道多少刀的审神者呲牙一笑:“不如就说想要去神社散心,好歹咱们也是时之政府盖了章的正式员工,总能有些人情面子在里面吧?”
她这会儿完全没有因为石切丸另有前主而郁闷,和对待鹤丸完全就是两个标准,旁观者清的几把刀纷纷大摇其头——怎么就这么迟钝喃?
既然打定主意要去把酒吞童子捞出来,苏妩当下就派了药研对源赖光说自己想要去传说中能够治疗肿包的神社游玩。生怕意中人被别的男子截糊,源氏家主立刻一口答应下来,不但安排了护卫和牛车,自己也随便找了个借口请假要陪着一起去。
鲛人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请他午后一起喝茶。
“家主大人,”少女白瓷般细腻的手腕几乎吸引走了青年所有注意力,纤细的手指将茶杯推过来的时候源赖光差点错以为自家待客用的茶具全部都是宫中赏赐下来的精品——其实就是精致一些的陶制品罢了,只不过使用它的人过于美好,连同这些灰扑扑的杯子也被衬出了几缕古朴稚拙的可爱。
他还没将目光从少女的手腕上收回来,只听到软糯柔和的声音非常坚定的再次拒绝了自己:“我本是侍奉神明的巫女,迟早要回到神明大人身边去,您又何必将心思都放在我这注定不能久留的人身上呢?”鱼可不想留在这里天天吃菜,吃的脸都快绿了,还每天只有两顿!
源赖光原本想要接过苏妩推来的茶杯喝茶,听到少女拒绝的话语,动作顿时停住:“这样吗……您不愿意留下不是因为讨厌,只是神祈之命难以违抗?”他突然情绪高涨起来:“请问您侍奉的神明是哪位?我愿意奉上十数身据灵力的青春少女,只求将您赎回人间。”
对不起,这些女孩子只会全部被毛茸茸的狐狸式神哄骗去做审神者,并不能缩短劳动合同上已经签订的工作年限。
苏妩垂下眼睛摇了摇头:“抱歉,我只想留在神明大人身边。而且,您应该知道的吧,我并不是人类……”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你说!
源氏年轻的家主忧郁的叹了口气:“您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在下吗?那您喜欢哪一种男子呢?”我也可以努力一下的啊!等等,你的重点是不是有些问题?妹子刚刚好像提到了一个非常不得了的内容,你真的对你们之间物种不同这件事没有一点反应吗……
他这样直截了当的问法让鲛人愣了一下,脑海中下意识泛出一双蜜金色满是喜悦和欢快的眼睛,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和雪一样白的颜色。然后,苏妩手里刚刚端起的茶杯垂直下落,摔在地上砸成了碎片——原来这才是我一整天情绪低落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那个人没有像回忆里一样远远跑来满眼亮晶晶的看着我……
少女瓷白的双颊忽然泛起桃红色,似乎耳朵尖也连着烧成一片:“啊!至少……至少要和我一样是妖怪吧……”说是神明也不是不可以的,不过……付丧神到底算啥?神仙?还是妖怪?
源赖光见她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姑娘怕是早就有了意中人而不自知,自己算是做了回神助攻帮忙捅烂了窗户纸……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怎么办!
虽然心里已经泪流成河,但表面上只比平日更严肃了几分的源氏家主低头花了点时间平复心情,最后还是很有风度的点点头:“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多做纠缠。但是您要前往神社的的话必须要有人随行陪同。就算有式神前后服侍,也不能让您一个女子独自赶路。”不等苏妩回答,青年便起身告辞而去,低着头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人家并没有态度模棱两可的吊着他,拒绝的理由也合情合理,就算再难过也不能降低做人的格调,因此源赖光只好礼貌告退,然后一路低头跑回卧室锤枕头出气去了——不敢在外面撒气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不得活活笑死!正常流程都是贵族青年男女先开“车”兜个风,回头双方都觉得对对方很满意了女子就会从家中搬出来独自居住,而男子除了要负责妻儿生活费外只是晚上和妻子住在一起,这就算是缔结婚姻。谁会像他一样留姑娘在家里住了好几天了连人家的小手都还没摸着,要是换了那些个风流公子们,只怕心上人肚子都大起来了。
送走了奇怪的追求者,苏妩独自在庭院里坐了许久,夏末秋初的气温还有些高,但是风里却已经隐约透出几分凉爽的秋意。长被微风吹起来,少女抬手将纷乱丝一一理齐别在耳后。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刚刚凉下来的耳垂再次烧红,伸手又去摸了摸一直藏在袖笼里的那盒练红。
她忽然兴致非常好的站起身,匆匆返回室内找到装满水的木盆,里面清晰的倒影着影子。苏妩先是做贼心虚一样的左右看看外面,确定不会有付丧神出现后才打开练红盒子,小心翼翼用小指腹在里面沾了沾,侧过头借着平静的水面将那抹红色慢慢染在唇上。
正红的颜色除了能够表现出端庄与正式外,还显得她的气色非常好,衬着细白瓷一般的肤色看上去整个人越眉目如画。少女将手上剩余的练红蹭在掌心,拍开以后当做腮红抚在脸颊上微微擦过,再去看就只见水面倒影中有个微笑着美到极致的女子。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神情满是羞涩和喜悦。忽然外面有谁的脚步声响起,吓得她急忙站直身体左右寻找布巾想要擦掉装饰在脸上的颜色,不小心瞥过水面后又不忍心的想去找个地方藏起来——总之整条鱼看上去都蠢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