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干妈给的子阳哥的衣服,你将就穿吧,还有这个新找的毛巾,今天下了雨,太阳能的热水可能不太多,旁边有两个水壶,不够的话你自己放冷水兑着凑合一下,呐,这是盆。”
谢蒹葭一边说一边在家里翻箱倒柜的忙活。
无论她说什么,楚帆都回应“好”。
想起来楚帆身上可能有伤,谢蒹葭又从桌子抽屉里找出一瓶红花油,接着将手里东西一股脑塞到他手上,掀起了他的短袖校服后背就准备看看他伤的重不重。
“别!”
楚帆惊愕,手上抱着一堆东西,没办法阻止女孩的动作。
这一掀,谢蒹葭呼吸停滞了两秒。
一小瓶红花油在布满疤痕的后背面前显得格外渺小。
楚帆曾经对镜子看过自己的身体,知道有多可怖,他担心吓到谢蒹葭,立即抱着盆向后退了几大步。
“我、我去洗澡......”
拔腿想跑。
“站住!”
谢蒹葭上前,将男生怀中抱着的盆放到一边,“去,去那边床边趴着去。”
“我——”
“敢拒绝你就从我家出去吧。”
见谢蒹葭满脸严肃,楚帆紧张地掐自己的手,迫于“淫威”之下,小心翼翼地趴在了床的边缘。
谢蒹葭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侧,谨慎地一点点掀开他后背的衣服。
再次看见,还是给她的视觉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力。
瘦骨嶙峋的白皙后背上布满暗红色痂痕,颜色对比格外强烈,有的痂痕脱落长出新的粉色肉芽,有的则被衣服或者别的东西摩擦,导致结痂处再次开裂,还在丝丝往外渗血。
谢蒹葭才反应过来,这一路上,楚帆的书包就没离开过他的后背,肯定造成了不少摩擦,他被她催促去洗澡时才把书包放下。
视线转移到被掀起的校服上。
市二中的夏季校服虽然是浅蓝色,但有一定厚度,如果不是突出的明显血渍,浅浅沾上一层在内侧根本看不出来。
这个伤光凭一小瓶红花油根本不够用。
“你这都是叶勇干的?”
谢蒹葭怒从心起,这群畜生东西,下手这么狠,“走,你把衣服穿好,我们去报警!”
楚帆坐起身子,拉住了谢蒹葭的手,对她摇了摇头,“不是他们。”
说着主动掀起校服。
“这是他们弄的,后背不是。”
前胸虽不至于像后背处那样伤痕交错,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处处泛着青紫。
前胸后背,半斤八两。
“走,去警局!”谢蒹葭语气坚决,容不得人拒绝。
都这样了还不报警,简直就是在助长叶勇这群不良痞子的嚣张气焰。
楚帆将自己的衣服又往上掀了掀,指着右侧靠近腰的位置。
“就这里。”紧接着又指了指左后侧靠近靠近臀部的地方,“上次是这里。”
好家伙,居然还不止一次,也是,叶勇那群人瞧着就是惯犯。
谢蒹葭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才发现他指的两处反倒是他上半身伤的最浅的地方。
只有淡淡的红痕。
“他们就碰了你这两个地方?没有其他?”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怀疑。
楚帆确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其他伤谁弄的?”这身上痕迹明显是日积月累造成的,哪个丧尽天良的忍心对一个孩子下手。
楚帆掀衣服的手抖了两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紧张。
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模样。
谢蒹葭:“你直说,我又不会笑话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对你这样的人他做错了。”
这话听得楚帆眼眶泛热,酸楚上涌,再开口时语气带着干涩。
“是我爸……”
什么爹啊,对儿子下这么重的手!配当父亲吗?!
“就算你是他儿子他也不能把你打成这样,这是家暴,你身上这伤去报案做个鉴定,你爸就算不坐牢也得在里头待几天!”
楚帆将衣服放下,摇了摇头,“不行。”
看着眼前的榆木脑袋,谢蒹葭恨不得拿个棒槌敲醒他,“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把他当亲爹?你是哪一方的菩萨转世?”
“我妈她身体不好在外省做手术,没办法才把我送到了我爸这里,她要是知道爸爸他这样对我,会很难过的,她本来就在生病,我——”
“咚!”
“唔。”
楚帆话刚都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个爆栗。
“你妈要是知道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被人欺负成这样,哪怕在病床上也得起来跟人家拼命!”
言罢看着男生一副小可怜模样,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楚帆的脑袋,着重揉了揉刚刚被自己敲的地方,“首先我告诉你,这件事你没有错,其次,你可以动动你聪明的小脑袋,选择一个折中的办法。”
“不能惊动你妈妈,但也不能任由你爸动手家暴。”
楚帆摇头。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和阿姨好好相处,做饭做的难吃让阿姨不舒服住进了医院,是我成绩不够好,生病了没能考到第一替爸爸争脸面,是因为我妈妈才会身体一直不好......”
“打住打住。”
谢蒹葭听不下去了,“这些是说跟你说的?”
楚帆眼里带着自责与惶恐,“爸爸,阿姨,爷爷奶奶,还有爸爸的同事,他们都这么说。”
一群不要脸的大人逮着一个小孩欺负是吧。
谢蒹葭没忍住,伸出双手,用周春燕平时抱着自己的姿势,给了楚帆一个拥抱。
她在他耳边坚定地反驳。
“他们说的都是错的!”
谢蒹葭用手轻拍着男生的后背,哄孩子的语气道:“小宝,他们说的都不对,阿姨不应该强制要求你做饭给她吃,考试也不一定每次都必须是第一,妈妈因为有你才能对抗病魔一次又一次。”
“你很棒,很优秀,你妈妈一定为你骄傲。”
谢蒹葭松开了环抱住楚帆的双手,眼神坚定看向他,“我也为你骄傲。”
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年龄,他却每天忍受身心遭受不同程度摧残的痛苦,人没有长歪,很不容易了。
楚帆被谢蒹葭盯得有些脸红,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葭葭啊——”
周春燕拿着钥匙开门,进门就喊女儿的名字。
谢蒹葭听到后朝着楚帆俏皮地眨了眨眼,转而回应周春燕,“妈!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