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一大早,沈沧月和白非月就在正堂等着柳毅。白非月好不容易才将九连环解开,现在又开始琢磨鲁班锁了。
沈沧月看着他聚精会神的样子无聊地问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白非月轻笑一声,“柳毅做的这个鲁班锁,和外面卖的不太一样,很精妙的,确实很好玩。”
沈沧月故意使坏地说道:“能有我好玩吗?”
“咳咳咳咳咳咳。”沈沧月的话冷不防地让白非月呛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沈沧月,“好好说话。”
沈沧月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柳毅带着王渊推门而入。
白非月和沈沧月收敛了神情,看着柳毅。此时的柳毅身上再也看不见一丝不正经的样子,满脸的正经肃杀之气。
沈沧月看了一眼右下首的座位,柳毅微微点头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
沈沧月喝了一口茶,看着柳毅说道:“柳大当家的是要跟我坦诚了吗?”
柳毅没有理会沈沧月的打趣,而是反问道:“在下对新月姑娘坦诚,新月姑娘是否也会坦诚待我?”
沈沧月微微一笑,“自然。”
柳毅点头,“沈姑娘确实坦荡。”
沈沧月微微挑眉,笑道:“柳大当家的确实不是一般人,竟然知道我的身份。”
“姑娘这是承认了?”
“为什么不承认?行走江湖本就会用化名,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难道柳大当家的名字也是真名不成?”
柳毅勾起唇角,“姑娘说的是,姑娘年纪稍微小了一些,不知道是否听过梁州柳家。”
沈沧月有些疑惑,摇了摇头。
柳毅苦涩地一笑,“不怪姑娘不记得,应该是姑娘去了军中后的第三年,柳家就被灭门了。姑娘又怎么会记得柳家。”
梁州柳家是有名的机巧工人,每一位家主都会继承一本巧夺天工的机巧册子,称为天机册。
天机册上记录了成千上万种机巧的制作方法,从玩具到武器。
经过柳家做出来的武器杀伤力极大,可于百步之外取人性命。柳家世代都低调隐藏,可是偏偏这一世出了一个混世魔王,柳锡尘。
柳锡尘是长房嫡长子,十九岁本应该潜心钻研天机册为继任家主做准备。可谁知道柳锡尘偏偏迷恋风尘喜欢吃喝玩乐,到处显摆。
直到他染上赌瘾。
第一次是被他的酒肉朋友拉着去的,感受到这种刺激之后,就不可自拔了。
久赌必输,柳锡尘开始输了以后,先偷家里的钱,接着变卖家中的物件,最后变卖家中的武器。
这天他将他父亲做的一个弩箭偷出去卖。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买主是京都的兵部尚书,这次来本就是听到风声,说柳家的武器做得极好,兵部尚书本想着将柳家收入麾下,为国效力。
可是几次上门都被柳家家主给挡了回去。
于是兵部尚书手下的人打听到,可以跟柳锡尘这里下手。兵部尚书这才下了套,将柳锡尘引了出来。
兵部尚书看着眼前的弩箭巧夺天工,心中暗暗惊叹,给了柳锡尘三千两银子,告诉他如果还有好货的话,他愿意出高价。
柳锡尘拿着银子高兴地离开了,三千两银子没到一天都花光了。他想起那个身着显贵的男子,于是又去偷了家中的几个机关和武器。
那兵部尚书看见后,眼睛都直了。大手一挥给了柳锡尘一万两银子。柳锡尘觉得这是来钱的好方法,于是变本加厉,家中库房的东西几乎被他搬空了。
直到柳锡尘的父亲按照天机册做出了一件大型的箭弩,可以同时射出三十支箭。柳锡尘的父亲准备将剑弩放进库房,打开一看,里面空无一物。
柳锡尘的父亲眼皮腾腾地跳了好几下,命人将柳锡尘抓回来审问。刚开始的时候柳锡尘不肯承认,可是一顿鞭子下去,柳锡尘扛不住就招了。
确实是他将东西卖了出去。
气得柳父将他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召集全族讨论。天机册上的东西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全族决定搬离梁州。
可是全族搬离哪里是那么容易得事情,兵部的人在第二天就上门了。兵部尚书命人将柳府围了起来,与柳父详谈,柳父直言祖上有训,绝不能入朝为官。
兵部尚书见柳父软硬不吃,最后还是撤了人,说希望柳父可以想明白,随后就回了京都。
可是柳父的心中实在不安,还是打算带着族人搬离。就在搬离的当天,被官兵围住,说是他们柳家卖国谋反,私自打造武器卖给夜澜,圣上下旨满门抄斩。
甚至都没给柳家一个辩白的机会。就这样,柳家全家在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为首的官兵在柳家宅子里找了十几天都没有找到那本天机册。
只在柳父的书房里找到一些,简单的设计图。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一把火烧了柳家,那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老天爷下了一场雨,才将大火扑灭。
百年世家,鲁班传人,就这样陨落了。
柳毅说完,眼圈通红,王渊也是满脸的怒容。
沈沧月面无表情地看着柳毅,“那你是谁呢?”
柳毅握紧了双拳,“我是管家的孩子,我只是想要为柳家讨个公道。”
沈沧月摇了摇头,“柳大当家的,我们说好要坦诚相待的。”
“沈姑娘这是何意?”
沈沧月叹息着:“这个故事应该还没有说完,柳锡尘应该没有死,他改了名字换了身份拿着那本没有被找到的天机册隐藏在距京都百里的黑风寨中做了一名山贼头子。对吧?柳锡尘。”
“不是这样的。”王渊红着双眼攥着拳头起了身怒吼着。
白非月看了一眼柳毅和王渊,缓缓开口,“你不是一直觉得他身上的正气很熟悉吗?你没猜错,就是军队的肃杀之气,他应该是去投军了吧?”
柳毅伸手拉住王渊的胳膊,王渊渐渐地平息了怒气。
柳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沈姑娘说得不错,我就是柳锡尘。”
沈沧月微微笑着,柳毅带着自嘲的语气说道:“柳家出事的时候,父亲将我藏到了密室中,他将天机册塞给我,告诉我柳家是被冤枉的,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洗清柳家的冤屈。”
密室里有着足够的水和干粮,柳锡尘一直在密室待到外面的大火被扑灭,直到王渊来找他。
王渊是柳府管家的儿子,和柳锡尘从小一起长大,出事的前十天被柳父送出去办事,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已经出事了。
王渊想起父亲的话,赶紧到密室,发现柳锡尘已经晕倒在里面了,他趁着黑夜将人弄出来,找了大夫救治了好几天,最后好不容易才救活。
新来的柳锡尘一心想要寻死,是王渊次次将他救回来,告诉他还有家仇要报。
柳锡尘这才打起精神,他不再浑浑噩噩的,可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替家族申冤,就在这个时候荣王府沈家招军,他想来想去,就带着王渊去投了荣王军。
他舍生忘死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帮着军中的人改造武器,最后终于当上了沈修远的副将。柳锡尘本想着只要见到了沈远霆,将这个事情告诉荣王,或许荣王可以帮他申冤。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见到沈远霆,沈修远就发现了他的身份。
柳锡尘想起当初沈修远的话,冷笑一声,“沈姑娘不妨猜猜,令尊当年说了什么。”
沈沧月想了想,“按照我对我爹的了解,我爹应该对你说,让你离开军中,荣王军不敢留你。”
“沈姑娘还真是了解令尊大人啊。当时他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我是柳家的人,他说,让我离开荣王军,免得拖累了荣王军。”
沈沧月想了想,“你走的时候,我爹有没有给沈家的令牌,就是一个小小的虎头。”
柳锡尘吃惊的看着沈沧月,“你是如何得知得。我们走的时候,沈将军给了我三百两银子和一块令牌,但也只是说不要惹事,离京都远远的。”
沈沧月点点头,“然后呢?”
柳锡尘苦笑,“然后我就带着王渊离开了荣王军,去了梁州重新调查当年柳府的事情。”
直到两年前,柳锡尘终于查清所有的事情。现在这个安州的巡抚,就是当年带人抄家的知府。当年,兵部侍郎虽然惋惜柳家没有为朝廷效力,但是也只是打算多来几次劝说柳父。
只是没有想到当时的知府竟然为了能够升官,竟然私下带人去抄了柳府,还用了那样的理由。
他现在待在安州清水镇就是为了搜集巡抚的罪证。他意外地发现这个黑风寨的大当家是个丧良心的,奸淫掳掠什么都做,于是他带着王渊上山将原来的大当家的收拾了,坐上了黑风寨的大当家的。
直到他遇到了沈沧月。
一时间整个大堂寂静无声,白非月摆弄着手中的鲁班锁,问道:“我一直没有解开这一步,究竟是哪里的问题。”
柳锡尘无奈的叹息,起身告诉白非月,“这是是要这样的,这个鲁班锁我做的时候,故意改了一下构造。”
“咔”一声,白非月打开了鲁班锁,里面掉出一枚小小的虎头令。
柳锡尘弯腰拾起,沈沧月的声音响起,“柳公子是不是从来没有用过沈家虎头令?”
“没有。”
沈沧月叹息,“那你知不知道,荣王军只要见到虎头令都要无条件地服从啊?我爹他给你留了一条后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