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靖侧眸要看过去,沈定珠连忙伸手,抚摸上他的侧脸,将他的头正了过来,紧接着她抱上他的肩膀,两人交叠的姿势,让晚春看了一眼,就连忙缩回头去。
沈定珠带着生气的语气传来:“怎么,我服侍皇上,还要给你报备?”
晚春吓得脸都白了,忙说不敢,急忙将门紧紧阖上。
若不是方才沈定珠的叫声有些奇怪,她也不会想着看一眼,这下好了,无意中撞破她与皇上的情事,明日必然要受罚。
晚春万分后悔。
门内,封靖已经回过神来,收回了手,仓惶地让开,坐在了床榻边。
他用力捏着眉心,声音低哑,态度虽然还有些冷冰冰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关心:“方才没伤着吧?”
沈定珠坐了起来,拢起衣襟,轻轻摇头:“我没事,皇上喝水吗?”
封靖无言地点头,沈定珠倒了一杯凉茶给他,封靖想也不想,仰头喝下。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对沈定珠放松了警惕,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眼前面对的这个女人,是晋国的皇后。
沈定珠重新坐在他身旁,借着投映进来的月色,看见他眼眸中充血的通红,她递来帕子,被封靖挥掌打开。
“敢将刚刚看到的那些说出去,你就死定了。”封靖知道,自己又梦魇了,还恰好被沈定珠听见。
沈定珠瞧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美眸中一片明净。
“皇上能不能弄到软骨散?”
封靖皱起眉头,凌厉地朝她看来:“你想干什么?”
沈定珠坦然地对上他一双黑压压的凤眸:“也给摄政王他们尝尝这个滋味。”
她从前是有了委屈,就马上要发泄的人。
但这些年来,她经历的蹉跎,让她学会了隐忍,但,这不代表她不会记仇了。
封靖表情冰冷:“你别冲动做错事,还要朕来善后。”
“皇上给我就行了,能不能让摄政王吃下去,是我的本事。”沈定珠说完,抬手用手帕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
她的动作那样平静,带着淡淡的温和,封靖心中的燥气,被一点点抚平。
沈定珠就好像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他忘记了反抗,怔怔地看着她的动作,鼻息间,全是她身上传来的暗香。
封靖当然不知道,沈定珠心里正感慨万分。
他居然能马上闻出有软骨散的味道,这样的封靖,童年该被那群该死的奸臣欺负了多少次?
沈定珠瞧着他,莫名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好在彻儿自幼生活在幸福的环境里,不像封靖这样无依无靠。
所以,无论她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给封靖出口气。
摄政王这个老东西,都应该感受一下坐不直也站不稳的无能!
给他擦完了汗,封靖还乖乖地坐在床沿边,毫无反应的模样,那双凤眸依旧怔忪地看着她,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移动。
沈定珠低声说话,语气稍显柔和:“皇上放心睡吧,刚刚我凶了晚春,夜里肯定没人敢进来了,一会我去点一根安神香,就能睡的更香了。”
封靖缓缓皱起眉头。
她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像哄孩子。
封靖回过神来,抬手拽过被子,重新躺了下来,语气冰冷刺骨:“别吵朕。”
沈定珠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她转而回到窗下的美人榻上,不一会,她就睡着了,封靖在黑暗中睁开凤眸,朝她的方向看去。
那榻窄小,美人蜷缩成了一团,但睡的十分娴静,乌黑的发铺在枕上,她微微侧着,寝衣的胸口位置,春光隐隐,露出肌肤的雪白。
封靖自觉避讳,转而收回了目光,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睡了。
沈定珠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坐起身,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原本的床榻上休息,而屋内,封靖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枕边放着一个小药包,沈定珠打开看了两眼,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看来封靖嘴上说不愿,到底还是弄了软骨散来。
沈定珠贴身收好,出声呼唤:“晚春,进来伺候梳洗。”
话音一落,进来的却是沐夏。
“小姐,晚春打扰您与皇上,早上已经被皇上命人拖去处死了。”
沈定珠刚坐在铜镜前,就不由得怔住,封靖倒是果断利落。
她没说什么,抬起美眸,看向铜镜里有些小心翼翼的沐夏:“晚春不识时务,沐夏,我一直觉得你跟她不一样,皇上待我不错,以后我有机会入宫,自然也会带你一起走,所以,只要你好好伺候,忠贞不二,我不会亏待你。”
沐夏一颤,连忙跪下来:“奴婢一定忠心耿耿地伺候小姐,绝无二心!”
“起来吧,”沈定珠挑了一支翠羽宝蓝钗,“一会你去厨房吩咐一声,我要做一盅清火的汤给皇上喝。”
“是。”
封靖白天都在黄云梦那边,沐夏为了表忠心,一趟又一趟的打探,一会跑回来说,黄云梦给封靖跳舞,逗的皇上十分高兴,随手赏了她黄金。
不一会,沐夏又赶回来,说黄云梦唱曲,封靖夸她嗓音独绝,还说黄云梦差点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去封靖的怀里,他不仅没生气,还顺势揽着了她的腰。
沐夏气的牙梆紧咬:“她还没得宠呢,就敢跟小姐争起来了,要奴婢说,她有什么资格跟小姐争?既没小姐漂亮,也没小姐温柔,哎,真不知王爷为何要捧她。”
沈定珠作势颜面,泫然欲泣:“义父太偏心了,分明说好了让我伺候皇上,现在显然是安排黄云梦去了,我得找义父去!”
她让沐夏将做好的清热解火的汤端来,亲自给摄政王送去了书房。
沈定珠不动声色地将软骨散放了进去,叩响摄政王书房时,里面传来轻微的磕碰动静,好一会,才传来:“进。”
沈定珠走进去,见摄政王从书架前走回位置上,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一脸委屈地将羹汤放在桌上。
“义父,黄云梦一早就将皇上霸着不放,我煮的羹汤也没人喝了。”
摄政王抚须哈哈一笑:“阿珠,你看你,这就是小气了,义父说过,你跟云梦都是义父的女儿,谁得宠都是一样的,必须要互相帮扶。”
沈定珠气恼地坐在椅子上,白嫩的胸脯微微起伏,简直耀眼,她身段妩媚妖娆,尤其是一张艳绝的面孔,每当带着生动的薄怒时,漂亮的让人想要占为己有。
摄政王说是对她垂涎欲滴也差不多了,他盘算着,如果能把沈定珠弄去榻上,非要死在她身上不可!
只可惜封靖这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有了沈定珠,竟还能看上黄云梦那样的货色。
“阿珠,你若是真的生气,义父也不是不能为你想想办法,不过……义父最近的肩膀,酸痛的厉害。”
沈定珠闻言,佯装美眸一亮,她走过去,柔弱无骨的玉手,像春水一样拂过他的肩膀。
摄政王骨头酥了一半,他伸手要去抓沈定珠的手腕,没想到她却极其灵活地避开了。
“义父~”沈定珠声音娇媚,她端起羹汤,喂了一勺到他唇边,“阿珠获宠不易,也想进宫为义父争得两分荣耀,义父就别让黄云梦跟我抢了,等我圣宠稳固后,再将她送来,可好?”
美人如同软玉温香,摄政王陶醉其中,一口口地喝了她喂来的羹汤。
“好说,但是阿珠,帮你也不是不行,可你首先得让我高兴高兴,我才能偏心照顾你,你说对吧?不然,你跟云梦都是我的干女儿,我疼谁都是一样的,你得是特殊的才行。”
这次,他的手摸上沈定珠持着汤勺的那只玉手。
触手滑腻,简直冰肌玉骨!
沈定珠犯恶心,正想假装手抖,把所有的羹汤泼在他脸上的时候,门口却传来封靖一声怒斥:“魏茂安!你的手在干什么?”
摄政王吓得急忙缩回手,一时慌张心虚:“给皇上请安,阿珠说她手疼,我这个做义父的,帮她看看怎么回事。”
沈定珠放下羹汤,正想说话,却在抬头的瞬间,看见封靖棕黑凤眸里,聚满阴翳的暴雨。
他大步走来,劈手拿起羹汤,便砸在了摄政王身上。
碗盏掉地,碎成一片片,门口伺候的丫鬟尖叫,沈定珠还没回过神,就被封靖一把抓住手腕。
“朕碰过的人,就不喜欢别人再碰,这些话,不用朕跟魏叔伯强调第二遍吧?”封靖笑着说话,但声音却透着凛冽的切齿。
摄政王摆手:“臣当然不敢,阿珠是臣的义女,臣岂会做出背弃人伦的事来!”
封靖冷笑:“那最好。”
他拽着沈定珠,转身大步离去。
摄政王想追上去继续好好解释几句,却没想到,腿脚竟然发软,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整个脸压在了碎瓷片中!
“啊——!”惨叫声从后头传来,沈定珠想瞧一眼好戏,然而,封靖又猛地拽了一下她的手腕,拉的一个踉跄。
她低声偷笑说:“皇上真的不看看?软骨散的滋味不好受,他活该摔个跟头”
封靖却不理会她,一路脚步迈的像风。
沈定珠察觉到他好像不是装出来的生气,忍不住道:“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了!”
路上,下人们都看见他黑沉铁青的面色,皆跪下来,大气不敢出。
直到,他们回到房间,封靖反手关上门,便拉着沈定珠来到铜盆前,极其用力地搓洗着她被摄政王碰过的手。
“你干什么,弄疼我了。”沈定珠想挣扎,却被他按着手泡在铜盆里。
封靖脸色十分难看,鸦羽般的眉宇下,一双凤眸戾气重重。
“你报复的方式就是这样轻贱自己?朕觉得不好笑!早知如此,朕不会给你软骨散。”
沈定珠怔了怔:“只是逢场作戏罢了,被碰一下没什么的,洗干净就好了。”
“没什么?”封靖愠怒,“你根本不懂爱惜自己。”
沈定珠觉得愈发怪了,认真看着他的表情:“皇上怎么了,我想给你和我出气而已。”
封靖放开了她,豁然背过身去,背影冷的犹如一座寒山。
“你是晋国的皇后,料想晋帝从未让你受过这样的屈辱,而今在朕身边,却还要用这种方式帮朕,会让朕觉得自己没用至极,但,朕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幼时受的屈辱够多了,从小到大,他身边牺牲了许多用心保护他的人,那时他没有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接二连三地为他而死。
现在再出现这样的事,是对他权威的挑战,是提醒他还不够强大的事实。
所以,他不喜欢。
沈定珠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