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漫长,光阴错落交织,将葱茏茂密的树林照耀出斑斑柔光。
一间小巧精妙的宅院就坐落在树林的深处,氛围幽禁古朴,紧闭的大门雕花纹路考究,斗拱飞檐和片片黑瓦都崭新至极,如果有误入的樵夫经过,恐怕还会以为这是哪个山精鬼魅幻化出来的宅邸。
此际,里院的屋内传出一声女人娇柔的笑声:“大人,你坏。”
大敞的窗牖内,女子生的清秀柔美,在这么幽深的山中,穿着锦绣绫罗,身上佩戴金银玉饰,门口还站着两个低头伺候的小丫鬟。
此人便是消失已久的刘芳诗,任凭皇上的天罗地网已经布的到处都是,她却还能偏安一隅,偷得宁静的生活,全都仰赖于她身边的男人。
兵部侍郎钟大人年过四十,比刘芳诗大二十多岁,生的一张圆脸,身形微胖。
这会儿,正将头拱在她怀里,隔着衣服啃咬,逗的美人时不时发出一声羞赧的笑。
钟大人握住她的手:“小灵,说了多少次,你得叫我相公啊。”
刘芳诗含蓄地垂下眼眸:“那怎么行,我到底是大人没过门的妾。”
钟大人早就被她勾的魂都没了,立刻道:“我也想带你回家,可你又不同意,再者,我家中的夫人也……”
他欲言又止,有些难言之隐。
钟夫人出身世家大族,性格泼辣,这些年钟大人在外面如何鬼混,她都懒得管了,但如果把人带去她面前,钟夫人还不得将他撕了不可?
刘芳诗看出钟大人的难色,她抿了抿唇,正好,她还不敢进京城呢。
“大人,我不求别的,只希望腹中的孩儿能平安降生,至于有没有名分,我真的不在乎,”说着,她靠去钟大人的肩上,“自从大人将我从捕兽坑里救起来的时候,我就发誓,今生无论是什么身份,我都要追随在大人左右。”
刘芳诗纤细的指尖勾住钟大人的下巴,没想到钟大人就顺势用肥腻的嘴唇靠了过来,她笑容勉强了一瞬,才凑上去亲了亲。
钟大人的心都要化了,握着她的手,不断承诺。
“小灵你放心,你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还被嫂家欺负,已经够可怜了,等你生完这胎,我就带你回家,把你风风光光抬进门,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也让你嫂家害怕后悔!”
“大人,你对妾真好,”刘芳诗故作感动,她抚摸着自己还平坦的腹部,“其实我昨夜梦熊有兆,有个很是聪慧伶俐的小男孩扑进我怀中,喊我阿娘,大人,这算不算吉兆?”
钟大人高兴地眉飞色舞:“算!当然算了!”
他年过四十,不管是家中的原配,还是外头的两个外室,都没能给他生个儿子。
捡回来的孤女小灵不仅貌美体贴,若还能为他生下儿子继承香火,那他简直要上香告慰祖宗!
“小灵,倘若你真的为我生个儿子,我扶你做平妻!”
刘芳诗眉梢一挑,眼中划过欣喜:“当真?大人可要说话算数。”
兵部侍郎是四品官,他的平妻,与发妻几乎差不多,到时候就算皇上发现她躲在钟家,也不会执意将她送回边疆。
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她现在怀着孩子,皇上总不会这么荒唐,还让她带着孩子去陪陈衡!
刘芳诗靠在钟大人怀中,用黏腻暧昧的眼神,拉丝般勾着他。
“大人,妾什么都不怕,只怕大夫人为难您。”
“她敢!这么多年她都没有为我生个儿子,难道要我钟家的香火就断在她这儿?你无需惧怕,就算她现在找过来,我都敢当着她的面,为你做主!”
刘芳诗喜滋滋的,然而,两人的笑声还没停,门口就传来丫鬟惊愕的呼声:“大夫人您怎么来了?”
钟大人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房门紧接着从外被人猛地踹开,两个持着棍子的家丁闯了进来。
刘芳诗吓得尖叫,以为是皇上的人找到了这里来。
钟大人顿时护住了她,把她藏在身后,对家丁怒斥:“一群胆大包天的奴才,谁准你们贸然闯入!”
“当然是我准的。”一道凌厉的女声从后传来,钟大人看着来人,膝盖一下软了。
“夫……夫人……”
钟夫人穿着端庄得体的藏青色对襟衣裙,头发抿的一丝不苟,光滑乌黑的发髻上,祖母绿的宝钗尤其尊贵。
她生的一张严肃的面孔,凌厉的目光一扫,就看见钟大人背后那颤颤巍巍的裙摆。
“敢在外面勾别人的丈夫,还不敢露面冒头?真是鼠辈!”钟夫人一呵,已经反应过来的刘芳诗,这才小心翼翼抬起双眸,从钟大人背后看出去。
见不是萧琅炎的人,她暗中松了口气,眼珠一转,便期期艾艾的哭了出来:“夫人息怒,妾名小灵,因得大人相救,才以身相许,原本是要回府拜谒您的,可是忽然有了身孕,行动不便,还请夫人见谅。”
钟夫人眼眸一瞪,颇有威势:“不知是哪儿的野路子,也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来人,给我抓住她剥了衣裳,带回城中游街,让别人都看看,这等不要脸的外室是什么下场。”
家丁冲过来动手,刘芳诗一声惨叫,抱着钟大人的胳膊来回求饶:“大人,救救妾。”
钟大人为难至极,急的满头大汗:“夫……夫人!你别这么粗鲁,小灵她怀了我的骨肉,你这么做是要逼的她一尸两命啊!”
“骨肉?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你在山里捡来的,还不知什么来路,这样的女人你也敢留在身边,还不知是不是别人的孩子!少废话,给我绑走!”
身后的刘芳诗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肚子:“大人,妾好痛。”
钟大人急了,立刻推开家丁,紧紧地将刘芳诗护在怀里,看她面色惨白,想到她肚子里可能是个儿子,钟大人怒不可遏。
他瞪着钟夫人,发了大火。
“我都说了她怀孕了,你还想怎么样?这么多年我一直忍让你,没有在府里纳妾,足够给你体面了,你还如此不讲道理!”
“我不讲理?”钟夫人气笑了,“钟祺然!当初你考取功名,却因家世低微,步入仕途处处为艰,如果没有我父亲拉拽帮衬,你以为你能凭自己的本事,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再端庄的女人,过了二十多年几乎守寡的生活,也要爆发崩溃了。
她歇斯底里地怒斥:“当初母亲不让我嫁给你,看不上你的出身,我却为你一力担保,我说我相信你的人品,绝不会辜负我,可后来怎么样?你借着我母家的关系平步青云,坐稳官位以后,见我只生了两个女儿,就在我父亲去世后,迫不及待地在外面养外室!”
“京中的贵夫人们拿我当笑话看,我也只能强颜欢笑!女儿生病的时候,你在外哄外室开心;我去年生辰时你送的玛瑙项链,竟是外室不要的边角料;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吗?”
钟大人一脸难堪,有些不愿承认自己的寡情:“你现在说这些指责我的话干什么?难道我亏待你了?我不是一样让你和女儿们锦衣玉食吗?”
钟夫人冷笑:“你是没亏待,府邸里看似只有我一个主母夫人,可你外面养了多少女人?这次更荒唐了,你身后的这个狐媚子,跟我们小女儿一个年纪,你简直禽兽不如!”
钟大人紧皱眉头,刘芳诗打量一眼,拽了拽他的袖子,哽咽:“大人……对不起,妾让大人为难了。”
听到这样委屈的话语,想到她无依无靠的可怜,钟大人便更觉得眼前的妻子强势的可恨。
“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今天,你要是敢动小灵一下,我就休妻!”钟大人抬头,恶狠狠的,撂下狠话。
刘芳诗唇角悄悄地压下一抹想笑的弧度。
当几十年的发妻,不顺着他心意的时候,也变得面目可憎了,一个眼角有了细纹的妻子,哪里比得上稚嫩青春的容颜?
钟夫人错愕地看着他,高傲的头颅微微低了低,似是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自己丈夫口中说出来的。
两方对峙中,外头传来一道声音:“哎哟,钟夫人也在,奴才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啊。”
众人看向院子里,徐寿带着两队气势森严的侍卫进来,他皮笑肉不笑,寒冷的眼神犹如刀子一样刮过刘芳诗的脸。
那一瞬间,刘芳诗面色苍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