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宫恒夜身边的保镖冯阳他们，还是跟过来看戏的众人，都被这画面震惊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宫恒夜抱着的，是个死人。
而且如果这才是真的温月，那应该已经是死了有些日子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尸体还没有腐化。
然而宫恒夜抱着她，像抱着最珍贵的宝贝，丝毫不嫌弃的低头，亲吻在她唇上。
这怎么不让人震惊！
圈里的人都说，宫家那位三少为爱发疯，整日醉生梦死不说，还为了已经死去的未婚妻不断挑衅他小叔宫恒夜，以至于被发配到f国。
可现在看看，为爱发疯的哪里是宫宸，分明就是宫恒夜啊。
大闹文家的宴会现场，当场给人毁容，枪击自己侄子直接废了一只手一条腿，最后抱着死了好久的女人亲吻。
这不止是疯，这简直是疯魔了。
被宫恒夜用枪击中了手和腿的宫宸也像是感觉不到痛了，他扶着保镖的手坐起来，眼神古怪的看着宫恒夜和他抱着的尸体。
他之前就知道宫恒夜肯定对温月有心思，可没想到的是，宫恒夜竟然会喜欢到这种程度？
可如果宫恒夜这么喜欢温月，那他为什么只在意这尸体，活生生的文玥在那儿，难道他还没见到吗？
又或者，宫恒夜不相信文玥就是温月，所以才把尸体当成宝？
对，文玥呢？
他茫然的看向四处，看到了所有人，却没见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宫宸心脏越来越沉，身体的疼痛已经完全比不上内心古怪的纷扰，一团乱糟糟的线把他缠得死死的，大脑空白到完全没办法思考。
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玥在哪儿，宫恒夜为什么抱着尸体亲吻？
文家夫妻也怔怔看着这一幕。
徐如慧捂住唇，控制不住的红了眼。
这才是她的女儿。
素未谋面，可见面，竟然就是永别。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对那个文玥总是提不起太多的喜爱，她以为是因为没有相处过所以生份，想着好好相处一些时候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可刚才看着宫恒夜那样对她，她依然没有太大触动。
否则，就算宫恒夜再疯，她想管也是能管的。
就算两败俱伤，可那是她女儿不是吗？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因为那真的不是。
血缘亲情，一眼就能让她灵魂都疼的，是眼前这个，还没来得及叫她一声妈妈的温月。
文铭学情绪也很复杂，虽然没有跟这个女儿相处过，可到底是骨血至亲，从出生开始就被迫和他们分离。
现在变成这样，怎么可能不心痛？
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儿竟然跟宫恒夜羁绊如此深，宫恒夜竟然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而看得最清楚，亲眼看着宫恒夜落泪的文珏安最为震惊。
这里没人比他了解宫恒夜。
他跟宫恒夜认识好几年了，宫恒夜什么性格脾气他不知道吗？
爱情这东西跟宫恒夜有半分钱关系吗？
所以他之前闹宫恒夜，威胁宫恒夜不许看上文玥那个女人，其实大部分是他自己在闹脾气。
他心里知道，他九哥看不上文玥的。
九哥这辈子，估计就是个孤独终老的命，到死估计都得自己给自己收尸。
现在呢？
他是没看上文玥，他又看上文玥了。
而且不单单是看上那么简单，这简直是爱惨了啊。
可再怎么爱，死了就是死了，怎么能说没死呢？
文珏安实在不忍心宫恒夜自己欺骗自己，迟疑了下还是又开口，“九哥，她真的……”
宫恒夜没等他说完，再次打断，“她没死。”
他轻抚着怀中人的头发，他还没有这样抱过她的身体，明明现在的她是真实的，却依然冰凉，和之前每一次碰她时没有差别。
宫恒夜眼睛依然红着，唇角却弯出温柔的幅度，“她跟我说过，只要我爱她，她就会醒过来。”
文珏安皱紧眉，什么东西？
再这么下去，真得疯。
他狠心开口，“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很久了。她是割腕自杀的，如果我没记错，是你回去替她收的尸，我听黎锐说过。九哥，你清醒点好不好？”
他的话落，宫恒夜没有说话。
他安静的望着怀里的人，安静得让文珏安不知所措。
文珏安握紧拳，就在他想俯身去把宫恒夜怀里的人抢过来，让宫恒夜认清楚她已经是个死人时，宫恒夜忽然转头看向他。
文珏安俯身的动作僵住，愣愣的看着宫恒夜的眼睛。
他看起来很平静，可腥红的眼眸，眼底的光破碎不堪，像个执着的疯子，告诉他，“她没有死，她能醒过来，你不懂。”
他重新垂眸，看怀里安静的睡美人，声音也破碎，“是我还不够爱她。”
他说：“只要我再爱她多些，她就会醒了。”
文珏安彻底僵住。
而宫恒夜已经抱着怀中人起身，转身离开。
一旁的徐如慧见了，忍不住上前想要说什么，宫恒夜无波无澜的看过去。
徐如慧望着他平静却又明显癫狂的模样，怔住。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确没有留下温月的权利。
看着宫恒夜离开的背影，她闭上眼转身，在文铭学怀里哭出了声。
她的玥玥……
文珏安僵硬的看着他，一直沉默的冯阳紧咬着牙根，只安静跟上。
其实这里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内心的震惊。
九哥和温家大小姐？
到底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深的感情？
而且，今天来f国的时候，九哥他都还好好的不是吗？
如果说九哥是为了温大小姐的死发疯，温大小姐死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前些天九哥还能淡定的将温大小姐下葬。
如果是为了宫宸私自把温大小姐带出来，那现在已经完完整整的找回来了，也不该是这样。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默默跟着宫恒夜，听到宫恒夜低声跟怀里的人说话，声音嘶哑，“月月别怕，我说过，我会让你醒过来的。”
“是我不好，是我太蠢了，才会被人算计，让你受伤。”
“我不该让你下葬的，不该离开你的，对不起。”
“我不想要什么小太阳，只想要小月亮……”
“求你，你教教我，到底要怎么爱你，你才能醒来？”
最后，他哽咽着，委屈而无助：“月月，我不会……”
而他怀中人安静靠在他心口。
无人应他。
冯阳呼吸开始急促，荒唐的念头盘旋脑海。
从最开始，九哥被雷劈，却只是短暂昏迷。
再到那天大雨，医院门口，他转身朝里伸出的手……
~
宫恒夜没有在f国停留，直接让人准备了直升机，带着温月离开。
回到帝都后，他马上把温月带去了程永安的医院。
程永安也被宫恒夜的状态惊到了，现在的宫恒夜，很像他刚认识他的时候。
平静的表面，汹涌着会把自己都灼伤的癫狂。
那是他仅有的理智在压抑自己。
可有时候越是压抑，爆发的时候越是可怕。
程永安看他把温月的尸体放回之前的病房床上，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尸体和之前不太一样，已经有腐化的迹象。
“老九……”
他咽了咽口水想说什么。
宫恒夜坐在床边，只看着床上的人，打断他要说的话，“你不用管我，去忙你的，我在这里陪陪她就好。”
程永安迟疑了瞬，叹气，“那你就陪陪她，陪陪也好。”
只是陪陪，当然也没什么不好。让他自己冷静冷静，也许就好了。
他拍拍宫恒夜的肩膀，不再多劝转身离开。
然而宫恒夜这一陪，就在病房里待了一天一夜。
期间程永安来过数次，他都只是安静的坐在床边看着病床上的人，不说不动像是已经石化。
给他送来的饭不吃，也就喝了几口水。
而病床上的尸体，也许是因为被冰冻着，没有再继续腐化，却也明显僵硬，和之前的柔软完全不同。
也就是说，现在这已经是一具真真正正的尸体，没有什么神迹发生的可能了。
所以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劝道：“老九，把她火化了吧。”
宫恒夜始终平静的眸子动了动，僵硬的转眸向他，“火化？”
程永安面色严肃，“已经开始腐化的尸体，再这么留着，有什么意义吗？”
也许是腐化两个字刺痛了宫恒夜，他压抑的平静快要崩裂。
喉结滚动，他重新移回目光到温月身上，只是浅声道：“不行，她很怕火，不小心扫到，都会觉得疼。”
他手指落在她鼻尖上，轻轻碰了下，“你还记得那次她这里忽然变红了吗？因为我给了她一根蜡烛，她不小心扫到了鼻尖，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程永安觉得自己也他妈快疯了。
什么跟什么？
他皱眉，“那就重新把她放回墓地。”
可宫恒夜又低声说，“她很怕黑，怕一个人，怕别人丢下她。她刚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总丢下她，所以我答应过她，不会再丢下她了……”
程永安咬牙，“宫老九，你他妈别发疯了好不好？人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其实怕的人是你吧。”
空气瞬静。
好久，宫恒夜笑着说：“是，你说得没错，怕的人是我。”
他的眼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已经湿润，俯身，轻抚温月冰冷僵硬的脸，“温月，你听见了吗？你看，就连程永安都知道我很害怕。所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程永安呼吸凝滞，喉咙也莫名哽咽，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咬牙转身。
他刚离开病房没多久，就听护士来说，宫总抱着温月的尸体离开了。
程永安抿紧唇，几番纠结，最后也只无力的挥挥手，“让他疯去吧，疯够了，才会认命。”
就好像他刚想起来他的母亲和妹妹时，不也疯过吗？
疯到最后他就会知道，不管他怎么疯，人死了就是死了，回不来了。
宫恒夜带温月去了郊区他名下的别墅。
从买下来，就从未住过。
他把温月放在床上，然后在她身边躺下，同她说话，“知道为什么吗？”
他弯唇，侧身抱着她，自嘲的说：“因为总觉得这里太空，太安静……其实我也和你一样，一直不喜欢太安静的地方，不喜欢一个人。”
所以宁愿住在市里的公寓，甚至住在酒店。
“以前想着，等有一天结婚了再搬来这里，那时候这里应该就会很热闹……”
可现在，应该永远都热闹不起来了。
他闭上眼，将下巴放在她僵硬而冰冷的颈窝，低低呢喃，“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别害怕，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宫恒夜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死了。
她自杀那天他就知道。
可他总还是抱着希望，她能醒来。
因为她说过，只要他爱上她，她就能醒来。
可他已经很努力去爱她了，爱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到底什么才算是爱了？
所以，不过是她的谎言罢了。
她抢了他的初吻，拍拍屁股就转身，跟宫宸恋爱订婚。
现在，她抢走他的心，又一次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还笑着骗他，她快醒过来了。
最后，他轻声说：“温月，你果然是个骗子。”
别墅里安静到死寂，宫恒夜也不知道自己靠着她躺了多久，直到雷霆惊响，闪电凄惨的白光撕破黑暗。
那瞬间，整片天地都亮如白昼。
宫恒夜忽然睁开了眼，看向身旁的人。
已经没有呼吸的人，已经开始腐化僵硬的人，身体忽然开始变化，从僵硬到柔软。
冰冷融化，慢慢有了温度。
“月月？”
他呼吸都紧绷起来，紧张弥漫，怕只是自己的错觉。
手朝下，握紧她手捏了捏。
是真的柔软起来了。
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他，他将她抱紧，想让她暖得更快些。
再然后捧住她脸，声音颤抖，“月月，你醒了是吗？你睁开眼看看我……”
她一直安静搭在眼敛的长睫轻轻颤了颤，在他紧张的注视下，慢慢睁开了眼。
宫恒夜喉结滚动，眼圈红得厉害，他目光轻颤着看进她的眼睛里，“月月……”
睁开眼的人眼睫快速的闪动着，唇瓣动了动，嘶哑的开口，“小……小叔……”
那瞬间，宫恒夜眼底的光彻底寂灭。
瞳孔紧缩，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呼吸凝固，他慢慢松开了捧着她脸的手，因为情绪太过紧绷，额头青筋涌动，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过是瞬间，他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狂躁感一波波拉扯着他的神经，一直压抑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
如果说，感觉到她身体开始变得柔软，变得温暖，他兴奋得要疯了。
那这一刻，他绝望到彻底疯了。
她看他的眼神，像尖锐的刀子狠狠刺进他的灵魂。
他紧咬着牙根，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杀意再也无法控制，恨意蚀骨：“温夕，你去死！”
（佛说：第一眼就喜欢的人，是灵魂认出了对方。
那如果我一眼认出你的灵魂，算是爱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