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捧着热乎乎的菜汤，碗上传来的热度似乎能驱散心里那种阴森的寒凉。
窗外的缤纷光晕早就散尽了，雾霭山岚层层叠叠，将山林罩得严严实实。
渐渐有沙沙的雨声响起，万千丝绦从天而降，把吹进来的空气都打湿了，吸进肺里，倒是驱散了不少的燥热之气。
火神刚刚的震惊早被一碗下肚的蔬菜汤熨平了，此刻一脸满足地盛了第二碗，收了饿死鬼一样的吃相，端在手中慢条斯理地吸溜着。
“这里的蔬菜品质真好，也不知道上神大人从何处得来的，竟然难得地香甜饱满，稍微调下味就已经非常鲜美可口了。”李闯也坐了下来，捧着一碗汤，美滋滋地赞叹道。
方也许倒是不居功，摆摆手将话题扯回来，“虽然只是一眼，可是我能确定，那神轿里只有一个眼球，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眼球，竟然能一眼看穿我这树屋的伪装，实力实在深不可测。”
“一个眼球？”火神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反复念叨几遍，皱眉道：“怎么会只有一个眼球，我明明看着那神轿不小，足有半人高，若是坐着一个完整的神魂，怕是也足够宽敞，怎么会只有一个眼球，那得是多大的眼球？”
方也许随意比划了下，挑眉道：“足有半人高的眼球，就在那神轿之中，血管瞳孔，纤毫毕现，我绝不可能看错。”
这回换火神纳闷了，“怎会有这么大的眼球，我在此地驻守三百年，听都没听过，更何况，若只是一颗眼球，这百鬼夜行，为何慎之又慎地抬着这眼球行进，这不是太没有道理了么？”
方也许叹一口气，埋怨道：“你的关注点还真是奇怪，这眼球是大是小，你关注它干什么，那山中神鬼，哪个不能变大变小的，这眼球的实力才更要紧你知道嘛，这一个眼球儿，就能一眼给咱们看穿了，这得是什么实力，你想过么？”
“你懂什么？”火神嗤之以鼻，“百鬼夜行之中，一切神鬼都不能变幻形态，全都以本体示人，你既然看到的是一颗眼球，那么证明那神轿之中抬着的就一定是一颗眼球，这眼球就是它的本体。”
“那你计较这大小有什么用？”方也许吞了一口汤，白他一眼。
火神叹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方也许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问。
火神再度叹气，指了指自己的眼眶子，道：“你看，我这么大个个头儿，眼球才多大？你说那神轿之中的眼球有半人高，你想想这家伙的本体得有多大？”
方也许“噗”地一口蔬菜汤，呛得不住地咳嗽，“你……咳咳咳……你说啥？”
虽然是问句，但是火神吐字清晰，他耳朵也没毛病，听得那是清清楚楚。
是啊，他忽略了啊，眼球都有半人多高，那身体得有多大？
怕不是得比黄巾力士还要大上一圈。
耳边却听到火神继续道：“正常情况下，神明和妖鬼的本体，和他们的实力几乎是正比，实力越强，身躯便越庞大，直到大到某一个境界，才会慢慢凝聚，通过修行，越来越小。那眼球如此巨大，定然是那神魂本体就已经无比庞大。”
“你不是也说，通过修行会越来越小么？”方也许打断他。
火神摇头，“若是在外，我也会这么猜，可是正因为是在神轿之中，我才不抱这样的幻想。”
“为什么？”方也许愣住，抬眼去看火神。
火神叹息道：“神轿不但是身份的象征，更是神明休养生息的临时庇护所，在神轿之中，神明处于极为放松的状态，不会尽力凝聚身形控制自己，所以，你看到的，怕是就是它本来的形态。”
一颗巨大无比的眼球。
鲜活的眼球。
方也许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回忆起那道凌厉的眼神，只觉窒息。
如此说来，所有侥幸都不复存在了。
“可是有一点我没想明白。”火神摸着下巴纳闷道：“你说不是他，可是我的感觉就是他，绝不会出错；可你说是他，他身体的其他部分哪里去了呢？”
身体的其他部分？
方也许猛地抬起眼来。
是啊！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球本身上，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球本身上，可是却始终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么大的眼球，匹配的身躯固然同样庞大，可单单只有眼球在神轿上，身体的其他又去了哪里？
“说起来，看那夜行百鬼的神态姿势，似乎隐隐以这神轿为尊，说不得这神魂如今已经掌控了数目不小的神鬼，没有道理只有一个眼球才对吧？”李闯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连冥河鬼王来人间之后临时凑齐的班底——那三个妖怪——都肯为冥河鬼王卖命，怎么这数量不小的百鬼竟然连他们主子的身躯都不抬全了，却只抬一颗眼球呢？
这事儿实在是想不通。
“不过说起来，你之前说过，这神魂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强行抽离了巨神木，随后封印了起来，进来你能感受到那封印松动，会不会是封印已经解开了，但是因为数百年的消耗，这神魂只剩下一颗眼球了，其余身躯已经全部消散，所以……”方也许揣测。
火神摇头叹气道：“希望不是你猜测的这样，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坏菜了。”
方也许瞪眼。
火神忙解释道：“你说的这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如果真是这样，你想啊，一颗不会移动，只能任人宰割的眼球，关键还具有极为强大，不可思议的力量，这难道不是一块肥肉么？若真是如此，那只能说明这些百鬼根本就是隶属于其他存在，而这个存在觊觎这仙胎神魂，打算据为己有，甚至已然动了手。”
方也许倒抽一口冷气。
“所以这些百鬼根本不是在侍奉这仙胎神魂，反而其实是将它从封印之中偷走了，打算献给自己真正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