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势不减,沙沙作响。
宛如有无穷无尽的春蚕,在天地之间吞噬桑叶。
这一下,便是一整夜。
三人猜测半晌,一无所获,最终又困又累,干脆便也不猜了,收拾洗漱一番,方也许关闭了树屋的入口,和衣而睡。
李闯不用睡觉,便抱着自己的长枪到一旁守着,生怕晚上再出什么变故。
火神虽然是神明,原本也是不用睡觉的,但是如今神力尽失,和凡人没有区别,不但有饥饿感,连困倦的感觉也和凡人无异,所以没撑多久,就也在地上睡着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方也许就顶着俩黑眼圈起来了,李闯见天也亮了,便跟方也许打了个招呼,出了树屋,去周遭寻找下山的路。
李闯走后,方也许便将昨天的蔬菜汤热了热,捧着碗坐在窗边,朝外眺望,慢慢喝汤。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
火神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揉了揉脸,见方也许一个人在窗边发呆,便自顾自打了个哈欠,道:“你这俩黑眼圈儿,不会昨晚一夜没睡吧?”
方也许白他一眼,没吭声。
他倒没有一夜不睡,只是也确实没有睡踏实。
隐隐约约地,他总觉得这一连串事件发展下来,乍看之下似乎彼此孤立,可两两之间却总有蛛丝马迹彼此相连,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正在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慢慢成形,朝着他的头顶缓缓罩下。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可是偏偏避无可避。
“系统,你这什么东山之魂的任务,似乎出了点偏差啊,明明你说好了是东山封印之魂,可是眼看着这魂都被百鬼夜行给救出来了啊,这任务到底是继续做啊,还是干脆取消啊?”
方也许在心里默默地问上神系统。
许久,系统才慢吞吞地道:“东山之魂并没有被解封。”
“没有?”方也许眼睛忍不住眯了眯,“那我看到的那什么神轿里的眼球……”
系统道:“那神轿里的,确实是那神魂的一部分,但是神魂本体并没有解封。那封印在此镇压了神魂五百年,力量确实所剩不多了,但是除非力量全部消散殆尽,否则神魂绝无可能脱身而出。”
“不可能脱身而出啊……”方也许摸着下巴,眼中显出一丝思量。
系统的话自然不会说谎,既然和任务相关,也没有必要欺骗,看来眼下那神魂确实还在封印里呆得好好的。
可是如何解释昨晚看到的情形呢?
莫非……
“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人想要得到神魂,可是封印威力太大,这人无法突破,所以选择了兵行险着……比如,一部分一部分地把神魂拆出来。”
“你说什么?”
耳边响起火神的惊问,方也许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之间将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声,此刻火神正捧着一碗蔬菜汤,满面震惊地看着他。
方也许定定神,清了清嗓子,尴尬地道:“是啊,我突然有这种想法。”
火神定神看他半晌,忽地眼神闪动,默默端着碗坐下,皱眉道:“你这揣测,也不无道理,说起来我这身躯本是仙胎神魂的,我和他也算是有些感应,但是委实不好确定他现在的状态,你要是好奇,不如我带你去封印所在之地瞧瞧,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他这么热络,倒让方也许大为意外,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就不怕我对仙胎神魂做出什么坏事来?”
“你能做什么坏事?虽然这仙胎神魂才是我这身体的原主,可我与这身躯同生,又在这世上存在了三百年,早已经融为一体,就算你放出仙胎神魂,他也不可能拿走这身躯,我有什么好怕的?”火神满不在乎地道。
方也许倒是没想到这家伙能想得这么通透,闻言不禁用一种奇怪眼神盯着他看了半晌,直看得火神炸毛,“你看啥呢你?我身上有啥东西?”
方也许摸摸下巴,意味深长,“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么高尚的觉悟。”
火神眼睛一亮,像是很久都没被人夸赞了的大狼狗似地,喜滋滋地一拍胸脯,“那是啊,不然你以为巨神木为什么选择我,还不是因为我悟性极高,绝非等闲么!”
“可拉倒吧,你确定你不是因为发现神魂的眼球被人挖走,所以惊觉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自己良心的谴责?”方也许忍不住逗他。
“放你娘的屁。”
火神翻了个大白眼,扭过身去面朝窗外,一副懒得跟方也许争执的模样。
惹得方也许哈哈大笑。
“不过说起来,这封印之地到底在哪啊?东山就在宁安城边上,挨得这么近,我也从小在这城里长大,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这山里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啊?”笑了一阵,方也许还是忍不住费解。
这事儿他也琢磨了半天了,几乎搜肠刮肚地把脑子里从小到大的记忆全搜刮了一遍,试图找出什么老头老太太言传身教的传说来印证下山里有个封印之地的说法,可是任凭脑袋瓜子想得生疼,竟然还是一无所获。
火神冷哼一声,嘲讽道:“所以啊,我也不知道你这一身稀奇古怪的本事都是哪里来的,竟然误打误撞地做了这么多事儿。那凡人之间的神怪传说,多半都是自己吓自己,胡编乱造的,有几个是真的?真正的神明之地,哪里是这些凡人能企及的,就算真的误打误撞闯到了禁地,也自然会被禁地的结界给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开,根本不会发现里头的真相。”
这话说得倒是也没错。
方也许点一点头,释然许多,“咱们分析这么半天,我觉得跟真相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如今就差亲自去一趟那什么封印之地,看看端倪,如果有可能,把那神魂救出来,也是功德一桩。”
火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扭头死死盯着方也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要去封印之地?别逗了。”
“就是我。”方也许挑挑下巴,“你一会儿只管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