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就这样僵持着,阿妈始终不肯让步,不知不觉,村子里传来公鸡打鸣声,我猛然一惊,这才发现,天色已经亮了。
我心中一惊,暗叫糟糕,我们终究还是没有遵照爷爷的建议烧掉阿木的尸体,我的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但是,这件事情真不怪我,阿妈一直护着阿木的尸体,我们没法靠近,更不可能强行抢走阿木的尸体。
田宇悄声对我说:“阿淼,天亮了,三爷说,如果天亮之前不烧掉阿木的尸体,很可能……会出大事……”
我点点头,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现在这种情况,我能有什么办法?”
胡玉涛说:“但愿不要出事吧!”
阿爸终究还是没能拗过阿妈,他只能无奈地妥协说:“好吧,一切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我现在去找村里的木匠打一口棺材!”
说着,阿爸披上外衣出了门。
阿妈手握砍柴刀,一脸警惕地看着我们,那模样就像在防贼一样。
我们被阿妈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只好跟着阿爸出了家门。
田宇问我道:“阿淼,咱们现在怎么办?”
胡玉涛说:“反正都没咱们什么事了,要不然……咱们回家吧?”
我看了胡玉涛一眼:“事情都还没有结束,你想跑?”
胡玉涛讪讪笑了笑,问我道:“阿淼,那你说该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我叹了口气,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子。
我说:“阿木没有下葬之前,我们不能离开,万一发生什么状况,还能及时处理!再说,出于同学情谊,我们也应该留下来,给阿木烧纸守灵,只要熬过这三天,阿木能够顺利下葬,那就没事了!”
田宇点点头:“阿淼哥有情有义,我同意阿淼哥的建议!”
胡玉涛说:“好吧,希望能平安无事吧!”
我们茫无目的在村子里逛了逛,我突然眼前一亮,发现面前有一片土豆地,心里的饥虫顿时冒了出来,我对田宇和胡玉涛说道:“你们不饿吗?”
“饿呀!”田宇捂着肚子说:“我他妈肚子都快饿冒烟了!”
胡玉涛苦着脸说:“可是没有吃的呀,我看村口有家小卖部,不过现在时间太早,估计还没开门呢!”
“我说你们真是睁眼瞎,看看,面前这么多土豆,难道不能解决饥饿吗?”我指着面前的土豆地说。
田宇和胡玉涛顿时两眼放光,两人不由分说,直接跳进地里,脱下外衣,将挖出来的土豆用外衣包裹着,然后我们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生了一堆火,直接把土豆丢进火里。
如此原始的烹饪方式,足以可见我们确实是饿坏了。
不一会儿,火堆里面便飘出一阵阵烤土豆的香味,馋得我们哈喇子长流。
等到土豆烤熟了,我们就用树枝,将火堆下面的土豆拨弄出来,囫囵剥掉外面乌黑的皮,里面冒出阵阵热气。
我们也顾不上烫嘴,迫不及待地就把烤熟的土豆往嘴里送。
虽然没有任何的佐料,但我们依然吃得非常香甜。
这几颗烤土豆,仿佛是人世间最美味的东西,我甚至觉得羊肉汤都没有烤土豆鲜美。
彝族的高山土豆是非常出名的,这些土豆栽种在山顶上,日照强烈,种出的土豆味道非常好。
不仅是山上的彝人,就是山下的其他人,都喜欢食用这种高山土豆,用来水煮、油炸、烧烤,然后蘸上辣椒面,简单的烹饪,却能做出人间美味。
我们一人吃了好几颗大土豆,把肚子塞得鼓鼓胀胀的,心中饥火终于消了下去。
“爽!”
“舒服!”
“好幸福!”
我们三个躺在草地上,发出满足的感慨。
有时候想想,人的幸福感其实特别简单,只要每天都能填饱肚子,就感觉很幸福了。
填饱肚子以后,疲倦感和困意同时涌了出来,伴着清晨的微风,还有那暖暖的晨曦,嗅着周围的野花芬芳,我们很快进入梦乡。
这一觉,我们一直睡到下午。
我们是被热醒的,当我们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一轮红日,就像火球一样高挂在山顶上,正对着我们暴晒。
我们懒洋洋爬起来,慢慢朝着阿木家里走去。
还未走到阿木家门口,老远就听见阵阵哀乐从阿木家里飘荡出来,唢呐的声音让人感觉无比凄凉。
来到阿木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阿木家里已是人头攒动,非常热闹。
彝家新村不大,不管哪户人家,有个什么黑白喜事,基本上都是全村出动。
院子里搭建起了一个灵堂,灵堂里面放着两根长条凳,一口漆面还很新的黑漆棺材架在板凳上面,阿木的尸体已经被装进棺材里面。
阿妈跪在棺材前面,一边哭,一边烧纸。
而阿爸则站在外面,招呼客人。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全村乡亲,每家每户都派来了代表。
阿爸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小白花,神情悲伤。
有人询问阿木的尸体是怎么找到的,阿爸就说是昨天半夜他自己划船去水库捞到的。
他也不敢跟村民们透露昨晚发生的事情,昨晚的事情太邪乎了,阿木的尸体自己从水库里跑回来,其他村民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那村子里不得炸锅?可能很多人都不敢踏进阿木的家门。
看见我们走过来,阿爸连忙把我们拉了过去,问我们道:“你们几个跑哪里去了,大白天都不见人?”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我们去山坡上睡了一觉。
阿爸给我们戴上黑纱和白花,让我们帮忙招呼客人,同时叮嘱我们,不要把昨晚的事情透露出去了。
我点点头,对阿爸说:“阿爸,你放心,我们知道!”
我们忙碌了一下午,累得后脚跟贴着后脑勺,连口水都没有喝过,迎接了一批又一批客人,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客人。
直到日落黄昏的时候,喧嚣声才渐渐散去,哀乐停下,阿木家里终于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