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邓禹被刘秀从大司徒降职到了右将军,但邓禹和刘秀之间的情感,是其他大臣远远比不过的,刘秀麾下的万户侯并不多,邓禹是第一个。
刘秀沉吟片刻,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问道:“仲华,你认为何人能接替伏公?”
贾复勾了勾嘴角,果然,陛下有了更换大司徒之心。
邓禹认真思考了一番,正色说道:“陛下,微臣以为,侯尚书可接任大司徒。”
侯尚书就是侯霸。侯霸目前担任尚书令之职,是尚书台的总负责人。
刘秀最亲信的三大机构,尚书台、云台以及司隶校尉,尚书台其实就相当于内阁。
别看尚书令和麾下官员的俸禄都不高,但却是处理朝廷政务的核心机构,朝廷的很多事务,已经不需要拿到朝堂上去商议,在尚书台就直接处理了。
侯霸作为尚书台的一把手,自然是刘秀欣赏和亲信的大臣,邓禹推荐侯霸接任大司徒之职,其一是,他也认同侯霸的能力,其二,也是在投其所好。刘秀听闻邓禹的推荐,眼睛顿是一亮,笑道:“君房(侯霸字君房)无论才干还是德行,皆十分出众,而且,形象好,气度佳,就是为人严肃了一些,不过正适合做大司徒
。”
王莽还活着的时候,侯霸就因为德行出众,被推荐为县令,后来做到了太守,于兵荒马乱当中,守住本郡的太平,从中也能看出他的才干。
另外,刘秀这个人,向来很重视外表,当初他会重用祭遵,很大程度上也是看重了祭遵的外表。
细数刘秀麾下的大臣,像邓禹、吴汉、贾复、耿弇、岑彭等等,外表都是一个比一个出众,侯霸亦属其中之一,相貌堂堂,仪表过人,看上去就很有精神。
时隔三天,祭夫人收到阴丽华的书信,带上祭蔓婉,来到洛阳。刘秀在皇宫里亲自接见了她母女二人,并且安排两母女,暂住西宫。
作为西宫之主的阴丽华,十分热情地接待了祭夫人和祭蔓婉。对于阴丽华的热情招待,祭夫人和祭蔓婉都是受宠若惊,心里对阴丽华也很是感激。
阴丽华对祭蔓婉的印象很好,她在洛阳所接触的女子,都是洛阳权贵家的夫人或小姐,多数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些骄纵之气。
即便她们在阴丽华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但对下面的宫女和内侍,还是会流露出傲慢之气。
祭蔓婉则不然,一是祭遵确实教女有方,其二,河南毕竟不是洛阳,没有那么多的权贵,也没有洛阳权贵阶层那么重的乌烟瘴气,小姑娘显得很成熟,也很懂事。
再加上邓禹对阴丽华的提醒,她和祭蔓婉的接触要更多一些,相处得也很融洽。
这天,河南太守宋嵩奉旨到洛阳面圣,向天子讲述河南郡的军政事务。听宋嵩对河南郡的大事小情如数家珍,刘秀十分满意,等二人的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刘秀意味深长地说道:“河南郡乃都城所在,至关重要,河南郡稳定,都城便稳定,
河南郡若是生乱,洛阳必定大乱,对朝廷危害甚大啊。”
宋嵩面色一正,说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恪尽职守,确保河南太平无事。”
刘秀哈哈大笑,说道:“宋太守颇具乃兄之风范,朕很放心。”
对宋嵩这个人,刘秀也是很喜欢的。
先他十分合刘秀的眼缘,宋弘的形象就极好,不然刘黄也不会对宋弘一见钟情,作为宋弘的亲弟弟,宋嵩的形象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其次,宋嵩把河南郡确实治理得很好,加上他自身的运气不错,任职河南太守期间,风调雨顺,百姓生活富足,这在很大程度上也大大稳定了洛阳的物价。
刘秀乐呵呵地说道:“今晚,朕于皇宫设宴,到时,宋太守也来参加吧!”
宋嵩闻言,又惊又喜,急忙向刘秀躬身谢恩。河南太守的身份虽然不同寻常,但终究也还是太守,能参加天子在皇宫的设宴,这简直是天大的恩惠。
别过刘秀,宋嵩美滋滋的出了皇宫,刚走出皇宫大门,就看到兄长宋弘在外面等着自己。他喜笑颜开地快步上前,拱手说道:“大哥!”
“嗯!”宋弘只点点头,应了一声,而后拉着宋嵩的衣袖,说道:“随我上车说话!”
宋嵩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大哥在紧张什么。坐进车内,宋嵩好奇地问道:“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宋弘问道:“陛下召见你,都和你说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地对我讲一遍!”
宋嵩一笑,说道:“陛下有夸奖我,说我在河南做得很好。”
“就这些?”宋弘扬起眉毛问道。
宋嵩忙又说道:“对了,陛下还说,今晚会在皇宫设宴,邀我前去参加。”
说到这里,宋嵩一脸的笑容,说道:“能得到陛下相邀,参加陛下的宴会,我这还是第一次啊!”
“不许去!”宋嵩正在兴头上,乐得嘴巴合不拢,宋弘突然一盆冷水泼了下去。
“啊?”宋嵩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哥。天子亲自邀请,要自己参加皇宫宴会,大哥竟然让自己不去?
宋弘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问道:“你可知陛下为何邀请你入宫赴宴?”
宋嵩呆呆地摇摇头,问道:“为什么?”
宋弘说道:“陛下是打算向你提亲!”
“提……提提亲?”
“你可知陛下是为人提亲?”“谁?”“祭家的三小姐,祭蔓婉。”
“啊?”宋嵩更是一脸的惊讶。河南城虽然也有一些朝廷的权贵,但数量并不多,其中的祭家,可算是顶级的权贵了。
对于祭家这位还未出嫁的三小姐祭蔓婉,宋嵩也有所耳闻的,但没见过面,也不敢去肖想。祭遵那可是天子近臣,不是他宋嵩能高攀得起的。
现在听大哥说,天子打算替祭蔓婉向自己提亲,宋嵩的脸色顿是红晕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哥……大哥别和我说笑,祭小姐又……又怎会看得上我?”看他这副模样,宋弘气得差点翻白眼,他正色说道:“祭将军若是还活着,这门亲事,倒也不错,但现在祭将军已经病故,祭小姐只是一孤女,她能对你的仕途有何帮助?
”
宋嵩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哥,宋家人成亲,什么时候还要看对方门第,要看对方的家世,还要看对方能否提供助力了?
他喃喃说道:“大哥,大哥曾经都曾对陛下说过,糟糠之妻不下堂啊!”
当年宋弘义正言辞的拒绝天子的提亲,在民间早已被传为一段佳话。宋弘正色说道:“正因为糟糠之妻不下堂,所以选妻更需慎重,阿嵩,你要记住,你选的夫人,可不仅仅关系到你自己,更关系到整个宋家。现在,祭蔓婉就是一孤女,你
和她,不合适。”
“大哥……”
“好了,不要再说了。陛下的宴请,你推辞不了,可以去,但这门亲事,你无论如何也不同答应,如果陛下真在宴席上提起,你就说,已有心仪之女子。”
“可是大哥,我没有……”
“现在有了!侯府的四小姐,已过及笄之年,我听说,侯府的四小姐对你也非常中意,这门亲事若成,对我宋家,大有帮助。”宋弘说的侯府,是指侯霸的府邸。
侯霸是尚书令,掌管尚书台,尚书台可是朝堂之外的小朝廷,在朝堂上,侯霸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但绝对是手握实权的人,甚至比他这位大司空更有实权。如果宋家和侯家能顺利结亲联姻,那么宋家在朝堂上的地位绝对能提升一大截,甚至都具备与邓禹、贾复、吴汉、耿弇、岑彭、冯异、盖延等陛下心腹之臣分庭抗礼的底
气。
宋嵩闻言,低垂下头,一声没吭。以前,宋嵩是很尊敬宋弘的,而这次相见,他觉得大哥变了,变得功利,变得自己都快不认识他了。宋弘看眼低头不语的宋嵩,意味深长地说道:“阿嵩,伴君如伴虎,为人臣者,就如同走在悬崖边缘,一不小心,就可能摔个粉身碎骨。为兄现在的做法,你或许还不能理
解,等到以后,你早晚会明白为兄的苦心。”
宋嵩低着头,小声说道:“大哥,我知道了。”
当天晚上,刘秀于皇宫内设宴,受邀而来的,基本都是朝中众臣,像伏湛、宋弘、邓禹、贾复、寇恂、朱浮等等。
现在,寇恂已经不再做颍川太守,而是被刘秀调回到洛阳,任职执金吾,至于前任的执金吾朱浮,现任太仆之职。
太仆和执金吾一样,属九卿之一。太仆是负责天子车辆和马匹的官员,另外还有一个职责,就是负责官府的养马、畜牧事务。
看起来太仆这个官职好像不太重要,其实不然。在古代,马匹乃国之利器。以武威、陇西、汉阳、安定、北地、上郡、西河这七个郡来说,养马最鼎盛的时期,多达三十万匹,这也是西凉铁骑马匹的主要来源,这些都
归太仆管,除此之外,还有幽州突骑的马匹等等。
另外,祭祀用的牛羊,也归太仆负责。
所以,太仆可不是闲职、小官,而是直接关系到国家的骑兵,关系到国家军队的强弱。汉骑兵是汉军重要的组成部分,汉帝国之所以能威震四方,八方来朝,汉骑兵功不可没。汉代骑兵也是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能把游牧民族的彪悍和汉人阵法相融合的
军队。
此次前来赴宴的大臣,都不是一个人来的,皆带着家眷。只不过人数不多,没有再分前宫、后宫两场宴席,而是都坐在同一座大殿内用膳。
虽说是同在一间大殿,但也是男女分开坐的,男子坐在刘秀的右手边,女子则坐在刘秀的左手边。
论语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共食。男孩女孩到了七岁,就不能睡在同一张席子上,吃饭的时候也得分开坐。
在场的这些大臣,都是身居要职,宋嵩只能坐在最末尾。由于事先宋弘提醒过他,他有暗暗观察对面的女眷,想从中找出祭蔓婉。不过他以前没见过祭蔓婉,对面的女眷们打扮的五光十色、花枝招展,宋嵩一时间也分不清楚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