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想到自己身处艰苦年代,却可以随时随地吃上一口热乎的,沈静芝便心情大好。
今天也不例外。沈静芝提着满满一篮子新鲜吃食,轻轻哼着歌,脚步轻快的来到了杨佩琴等人所在的软卧包间。
然而,沈静芝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多久,看到沈兰川的那一刻,她的好心情便荡然无存,内心霎时间阴云密布。
原因很简单,沈静芝赫然发现,自己的小弟沈兰川居然鼻青脸肿的,尤其是他的左眼,赫然成了熊猫眼!
沈静芝当即将提来的篮子随手放桌上,赶紧掏出一小瓶云南白药,一边给沈兰川处理伤口,一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沈兰川目光闪烁,迟疑一阵,语气很不确定的说道:“这是、这是……不小心摔的。”
沈静芝顿时瞪眼睛:“摔的?!”
朋友,你是不是当我眼瞎啊?
单纯的摔跤,能把你一张脸摔成这副猪头样,能把你一只眼睛摔成熊猫眼?
沈兰川情知瞒不过去,索性把头一埋,不吱声了。
见此情形,沈静芝秀眉微蹙,刚要开口说话。
这个时候,坐在上铺的杨佩琴一边领着沈春英走下床来,一边替沈兰川解围道:“小孩子嘛,磕磕绊绊难免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儿你就甭管了,随他去吧。”
沈静芝有心要向沈兰川问个清楚,奈何杨佩琴都开口了,沈静芝也不好当着杨佩琴的面,拧住他追根问底,便将剩下的大半瓶药塞到他手里,没好气的说道:“你爱咋地咋地,姐我懒得管你,以后上药你自己来,一天三次,记好了,别忘了!”
沈兰川抬起头来,心虚的看了沈静芝一眼,弱弱的答应道:“嗯,我晓得了。”
沈静芝斜睨了沈兰川一眼,心说:就你现在这副尊容,可不像是知晓事理的样子啊!
眼见气氛有些僵,杨佩琴连忙开口打岔:“阿芝,你带什么好吃的过来了,快给咱们瞧瞧。”
沈静芝很清楚杨佩琴这是在没话找话说,但她还是很配合的将篮子上的厚布掀开一个角:“火车停在了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破地方,就是想买什么好吃的,也没地儿买呀。么得办法,我就跟一位刚上车的老大娘换了几个烧饼,你们将就着吃吧。”
尽管沈静芝只是掀开了一个角,而且很快就合上了,但杨佩琴还是看得分明,这里面装着的,哪里是几个烧饼呀,分明就是好几十个烧饼!
杨佩琴很想说:昨天的那一篮子锅盔、包子和粢饭团,虽说包子和粢饭团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锅盔还一个都没动呢,省着点吃,够吃上一天了。这一篮子烧饼,咱们几个用不着,你拎回去,留着自个儿吃吧。
然而,不等杨佩琴开口,沈静芝就快言快语道:“奶奶,瞧您这神色,昨天给您的那点吃食,您没舍得全都吃掉,还存了好些吧?我跟您说,大夏天的,就算是锅盔和烧饼这种吃食,也很难存得住的。您非要存的话,存着存着,可就坏了!好好的吃食,存坏了,这不是糟践粮食么?不带这样的!奶奶,听我一句劝,该吃吃,该喝喝,不要瞎节俭。要知道,很多时候啊,瞎节俭其实也是一种浪费呢。”
顿了顿,沈静芝补充道:“您可别说吃不完,让我带回去这种话。统共就这么点东西,你们四个人哪,没道理吃不完的。至于我还有大伯他们,都有饭吃,不缺这点吃的,饿不着的,您就别瞎操心了。”
杨佩琴:“……”
好嘛,杨佩琴的台词被沈静芝抢了个一干二净,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剩下,直接让她无话可说。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看你们这样子,应该还没吃晚饭吧?来来来,先一人吃一块烧饼,垫垫肚子。”
说罢,沈静芝就从篮子里取出四块烧饼来,分给杨佩琴等人。
杨佩琴等人接过之后,惊讶的发现,这烧饼居然还是热乎的,就好像刚刚出炉一样。
看到大伙儿疑惑的表情,沈静芝主动解释道:“先前我不是说了嘛,这几个烧饼,我是跟刚上车的老大娘换的。人家老大娘就住在这附近,这几个烧饼是她不久前刚从家里的炉子里拿出来的,所以还热乎着呢。”
“哦,这样啊。”沈兰川随口说道,“这烧饼的卖相和味道,跟县一中附近那家国营饭店里卖的烧饼一模一样。要不是这里离桃源县已经好远好远了,我还以为这烧饼是你从那家国营饭店里买回来的呢。”
额,真相了。
眼前的这些烧饼,还真就是沈静芝从那家国营饭店里买回来的,然后趁热放进了空间里的密室之中。
饶是沈静芝说谎成精,心理素质过硬,这个时候,她也不禁有些心虚,轻咳一声,强行解释一波:“烧饼不都是这个样儿、不都是这个味儿?我看你啊,这是想家了,就觉得再寻常不过的东西,都跟家乡有关。”
话音刚落,沈兰川还没说什么,一直很安静的沈广林突然来了一句:“不,烧饼分很多种的,西凤村的烧饼就跟眼前这烧饼不一样——它里面没有馅儿,吃的时候,要夹驴肉。”
“夹驴肉?那不是烧饼,那是火烧!”
沈静芝怼完这一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儿个自家二伯很活泼嘛,都开始主动谈论吃喝了。
要知道,沈广林神志不清十年,性情大变,原本颇为健谈的他变得少言寡语,即便不久之前他恢复了部分神志,依旧话很少。
在沈静芝的印象中,自家二伯仿佛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事情漠不关心,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还是自家二伯第一次主动参与讨论。
这就已经够稀奇的了,更稀奇的是,接下来他又来了一句:“晚霞很美,我想出去看看。”
值得一提的是,当沈广林说出“晚霞”二字的时候,他的眼睛里迸发出奇异的光芒,而那抹一闪而逝的光芒之中,似乎蕴含着道不尽的温柔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