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穆英决绝柴天诺不再劝,不过闲暇时还是招来二掌柜姚二郎询问。
他这二掌柜并非真是二掌柜,却是姓名里带了个二,被穆英戏谑的叫,然后便成了商队众人口里的二掌柜。
认真说除了穆英这东家,商队便属他权利最大,也最得穆英与穆家家主信赖,父女俩三言两语便会吵起来,能与中劝解一二的,也唯有他这个家生子。
“大先生,其实也不能全怪老爷,与我说每个人呢都有些错,其实也不大,怎料捯饬来捯饬去的,最终变成无法挽回的错事。”
二掌柜叹气,把事情大体说了一下,柴天诺听得也是摇头,可真是一出乱七八糟的糊涂账!
便如二掌柜所说,每个人都有些错,再让那些想让自己孩子上位的侧室一捅咕,最终变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天底下最难断的,便是这纠缠不清的家务事!”
柴天诺大大的叹气,紧接却冲二掌柜笑了起来: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算有资本的,为甚不娶妻生子?”
二掌柜有些懵,不明白说着说着怎地便说道自己身上了,思量半天才有些尴尬的说:
“已近不惑,这些年孑身一人惯了,便没那些想法了。”
“某看未必,便这双老眼还未瞎,看得出你对东家的情分。”
柴天诺指指眼睛笑着说,却把二掌柜吓出一身汗,望望车窗外边,有些慌乱的摆手:
“大先生可不能胡说,若是传出去,与大小姐声誉甚是不好!”
看着二掌柜慌乱的样子,本来只是猜测的柴天诺再笑,真如自己所想,这傻子,一直在默默陪着穆英。
只是这般多的时间过去,便说句私己的话都不敢,属实是个废物。
正是阳春三月,商队接了个罕见的单子,要把一大批药材送往邻国。
那边的穆家店铺本来有自己的小商队来回,可这次单子太大牵扯钱两太多,路途又远,掌柜的不敢独断,便上报了东家。
穆英思量再三下了决定,从临近商铺集合人手接下这个大单子,只要成了,一单顶得上数年受益!
原本五六百人的队伍变成上千,光护卫便有六七百,白天黑夜戒备森严,所有人心里都如放了块石头。
十天时间行出五百里,与这般大的队伍来说已经算得上快,柴天诺正在自己甲等天字号的车厢里看书,却听车外惊呼连连:
“怎地这般多的桃花,太美了!”
便一句话,却触动了柴天诺的心弦,虽说这些年修行未有寸进,只一凡俗,可近些时日,却明显觉得神识与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强。
掀开门帘,车夫紧忙呵止马匹,扶着柴天诺下车。
自打四个徒弟离去,柴天诺便再未要他人伺候,一个人时能静静的想,多了终究嘈杂。
下车处已是半山坡,整个车队都已停下,入眼处是漫山遍野的桃花,正值花期,红艳艳若一望无际花海。
即便众人走南闯北这许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桃花,近乎把一条小山脉全部占据。
穆英早已下车,在两个贴身丫鬟陪伴下与花海里传说,不时响起惊喜笑声。
柴天诺看着繁花轻笑,便仿佛看到了桃源福地,心中尽是淡淡的喜,不经意扭头,却见姚二郎站于一人粗树后望着穆英,眼中尽是柔情。
“……便个没用的窝囊废!”
即便如今脾性温和,柴天诺也忍不住咒骂一句,与他看来,这位二掌柜与穆英便属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这许多年了,若能早点说开,哪怕穆英一开始不愿,时间久了也未必不会动心,认真说商队里都是外人,真正能称为一家人的,也就他俩。
正在柴天诺想要找二掌柜言语一二时,突有哭声响起,紧接便见一披麻戴孝的队伍走过。
麻纸钱与空中飞舞,身披白麻的队伍与红艳艳花海穿行,透着一股有些怪异的美。
商队众人也惊了,众护卫紧忙举起兵刃戒备,出殡队伍人数得有二三百,又与己方队伍交融,若是有变故,那便麻烦了。
商队一花白头发管事上前,他便是来回邻国小商队的负责人,经常与这山林往来,应是与出殡队伍认识,未多久便回来汇报情况。
此时穆英和二掌柜也聚到了柴天诺身边,商队头脑具在,管事便轻声说:
“不是歹人,都是桃花村的村民,深受村民尊敬的乔先生去了,村民正在送葬。”
听闻不是歹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管事叹口气,轻摇头说:
“乔先生死了,桃花村以后便难了。”
“此话怎讲?”
二掌柜起了好奇心,不过一教书先生,死便死了,与村子能有甚影响。
“二掌柜有所不知,我将入商队便往来这条商路,与桃花村甚是熟悉,如今村子整洁漂亮,三十年前却不是这般。”
管事徐徐说,三十年前家住边境的乔木山进京赶考,那时他已年近四十还未娶妻,想要再搏上一搏,若还是不中,便回去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怎料行至桃花村附近淋了大雨得了急症,幸得村里女子相救才保住性命,修养许久才好,却是耽搁了科举。
期间相处生情,乔木山与女子结为夫妻,便在桃花村住了下来。
桃花村民因着身处偏远皆不识字,村子也是破破烂烂便如丐村,虽有漫山遍野的山桃却也运不出去,只能靠几亩薄田过活。
乔木山定居后办学堂与稚子蒙学,带领村民把果期短暂的山桃做成果脯,酿成果酒,虽说因地处偏远售卖艰难,可终究有了其他的收入。
从那以后桃花村有了极大改变,三十年间不断有年轻村民走出桃花山去往远方,虽然未必有大的前程,终究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可以说,乔木山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桃花村几百人的命运,有大功德在身!
一番话语听得众人感慨,这般人物,值得所有人尊敬。
穆英轻叹气,略作思量吩咐:
“赵管事,你与账房支取二十两银子做奠礼,帮我们带个问候。”
赵管事闻言一愣,二十两锭子可不是小数目,转身望望出殡的队伍,却是轻点头,这般人物,值!